最突出的便是京兆卢,荣国公这个族长从前不知收敛,更加不会约束亲谊,又好在是荣国公近些年来饱受韦太后压制,他自己不敢张狂,多少还知收敛,未伤人命不说,连夺占之行也极少,唯一举告他者乃邻人,告他为扩建府邸强逼自己售让祖宅,但属钱宅两清,没有杀伤人命,将那人祖宅归还便是,罪责轻微,认罪态度良好,竟得宽赦。
不过京兆卢那些亲谊就损失惨重了,如荣国公姬妾的侄子,便因强掳人妻,逼迫平民家破人亡,被判死决。
说情喊冤者让荣国公不胜烦扰,正遇太后党上门笼络,要搁从前,荣国公必定会再生见风使舵之意,然这回,因有把柄被皇后掌握,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再说那些亲谊,其实血缘相隔甚远,荣国公护短,可这长短之间,他自有认定,孙女卢媛蒙皇后恩惠,免问刺杀太后死罪,嫡亲孙女的生死,当然比姬妾侄子更加重要,荣国公又的确不情愿跪伏太后膝下,所以这回坚定主意,站定皇后阵营。
连京兆卢都能奉行大义,更何况其余显望?十大之中,叫嚣挑衅新法者,也唯有谢、韦二族而已。
可此两族的声音,又怎能震服哄哄舆论?越来越多贪奸恶行得以昭著,朝堂之上晃眼看去,竟是人人自危。
但十一娘并没有大开杀戒,她没有越过底限,只要未伤人命,无论是何党系,都会给予改过自新机会,下狱被捕者,双手皆为沾染无辜鲜血,无论隶属哪一阵营,都不得姑息。
这其中当然也存在贺烨即位以来,某些见风使舵投诚的太后党徒。
有如现任兵部郎中甄鞎,就是那强纳民女为妾,竟让苦主弄不清女儿是被哪家强纳的元凶,此人原本是获元得志提携,又乃姚潜姻亲,然眼见太后势败,立即改过自新,但究其罪恶,竟使二、三十青春少艾,被辱杀于床第之间!
并非那些女子宁死不从,而乃甄鞎心性扭曲,不将人打致遍体鳞伤,不能尽兴,他喜欢听那些女子大声呻吟,变态到了必须待这些可怜的女子奄奄一息之时,方有欢好之欲。
甄宅后井,累累白骨,触目惊心,甚至连大理寺卿严慎,主审此案勘察罪证时,也觉毛骨悚然。
对于这一类穷凶极恶之徒,十一娘自然不会在意他现今是否与太后党楚河汉界,待三司会审察实罪证,判处甄鞎斩立决之重刑,十一娘复审时,询问甄鞎是否认罪,此人竟自辩道,被他所杀那些女子都是奴婢,主杀奴,不应处死,又哀求皇后,若能网开一面,今后必为走狗,且定是恶犬,听从皇后驱使。
十一娘深觉恶心:本宫不需走狗,更不需恶犬。
批定死决。
太后当知闻甄鞎伏法时,竟如释重负:柳氏开始自毁长城了!甄鞎一案,必定让那些首鼠两端之徒胆颤心惊,此辈眼见贺烨即位,便迫不及待投诚,以为便能安保荣华富贵?到此时,也总该清醒,他们在帝后眼中,根本便如弃子,甄鞎就是前车之鉴!
如其所料,自清算运动轰轰烈烈一经展开,最最惶悚不安的人便是英国公世子徐修能,他的党徒之中,已经有不少罪行被揭发追处,根基已被动摇不说,又敏感意识到皇后最终目的,恐怕并非清除这些虾兵蟹将而已。
做贼心虚的徐世子,立即想起自己的恶行,虽不同于仗势欺民,但贪赃枉法之事却没少为,且诸如工徭令等弊政,皆乃他大力谏行不说,污陷岭南义军十万将士死于逆谋,也是他背后推动明面执刀!
最让徐修能懊悔不迭的是,当初他竟还与贺湛开诚布公,声称陷杀十万将士是为天子扫清障碍,他宁愿担此恶行,也必须为天子成功即位竭尽心力。
皇后连区区百姓之死,都如此严究不赦,怎会放过导致甘州失守,长安沦陷的元凶?
眼下已经不是荣华富贵的问题了,徐修能开始担忧只怕连项上这颗人头也难保住。
他决不能坐以待毙。
但唯一的自救之途,也只能是游说冯继峥,让这位仍在利益与声望之间犹豫摇摆的谋主,下定决心先与太后共同进退,不能再放任皇后为所欲为,利用民愤,残害官员,徐修能点明皇后目的所在,必定是谢、韦二相,可若两人被清除政事堂,韦太后彻底失势,凭冯继峥这中书侍郎,怎能与皇后对抗?结果很清楚,冯侍郎若继续观望下去,心中抱负便永无实现之日,且政治前途,也必定最终葬送于皇后排除异己的手段。
而事态的发展,也正如徐修能所料,绝望的走狗,开始怨恨谢饶平及韦元平的袖手旁观,又有部份走狗的子孙,因未参涉罪行,怕因父祖罪责连累仕进,存将功折过的饶幸,纷纷检举谢饶平及韦元平,因收受贿赂,才举荐党附。
不是所有人都如郑宕一般未留证据,为防万一预留把柄者大有人在,非但详细记录行贿日期,甚至连贿赂之物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如田宅、文玩、珠宝玉器等等,这些贿赂都有迹可察,谢饶平、韦元平这回再也无法狡辩。
位居国宰,偶尔失察举荐奸歹虽非大过,可得宽赦,但举荐者十之八/九竟都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甚至杀伤无辜,又岂止失察二字就能置身事外?更不说还收受贿赂,事实证明,行重贿者,往往都得高职,谢饶平还算有所收敛,韦元平可谓毫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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