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娘子的闺名逐渐被人忘却,就连卢媛之母往常也以卢苾称呼。
她有事相求,卢媛也一口答允,不过翻看卢苾打算送去西市的绣品,拧着修画得格外秀气的一双眉头:这针线还不如我身边几个奴婢精巧,怎么拿去铺子里也能卖个好价钱?
卢苾面上一红,也只好低声下气:粗笨之物,自然不入阿姐青眼,西市不少小绣坊,货品多贩予小户人家,寄卖自然也不得好价钱,总归能帮衬日常开销罢了。
我早说你,哪犯得上这般劳作,看看你身上穿着,倒还比不上我左右婢女,连我都觉寒碜,有心接济你吧,你总与我客套。卢媛嘀咕道。
卢苾又只好陪笑:寻常已经受了世母、阿姐不少接济,虽知世母、阿姐不在意,可终归不能过于厚颜。
卢媛哪能体会她的心境,也从没想过要去体会,撇了撇嘴角:苾苾就这点,太过倔强了。因提起衣着,卢媛却来了兴头:看着姜三姐就快过生辰,她早说过世母为她备了件霓珍绣,我虽也有,却是去年所制旧衣,岂不是压不过她风头去?再怎么,也得有条新样帔帛,东市原有一家霓珍绣代售,只城里一乱,那商贾竟避走洛阳,听闻西市还有一家,莫不咱们一起去逛逛。
卢媛所说这位姜三姐,是她大伯母的侄女,因着及笄,想来长安结亲,旧岁时便被姜氏接来了长安,怎料到时局忽而动乱,婚事自然就耽搁下来,也没有来得及被家人接返,眼下还住在荣国公府。
卢媛性情骄矝,那姜三娘又自恃有姑母撑腰,并不肯迁就,两人寻常便有口舌之争,闺阁女孩,寻常也只在衣裳装扮上争强好胜,卢媛听说为姜三娘生辰,姜氏早早为她订制了一套霓珍绣的襦裙,心里一直计较,更兼这些时候兵荒马乱,她不得不憋在府里未曾外出,早觉得不耐,今日听卢苾的请求,蠢蠢欲动,便想借这由头出门,往西市逛上一逛。
这个时候荣国夫人已经过世,正是长媳姜氏当家,听说卢媛要出门,立即反对,便惹恼了卢媛之母孙氏。
孙氏与姜氏门第相当,但因孙氏有个姐姐,嫁入京兆崔,虽京兆崔自仁宗帝时便韬光养晦,到底一度为长安显望之首,孙氏因有这门姻亲,自恃比姜氏更加威风,并不服长嫂掌家,妯娌之间也常有争执,故而这回便怂恿丈夫卢诔去找荣国公评理:突厥汗王虽说攻占了长安,妾身听简儿说起,汗王仍然看重长安诸家显贵,就算那时,屠杀外郭/平民,内郭不也相安无事?媛儿不过是想去西市逛玩,长嫂便借兵荒马乱驳责,哪里至于,分明是长嫂有意刁难咱们。
卢诔是荣国公最小的嫡子,最受荣国夫人溺爱,也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果然听信了怂恿,真一状告到荣国公面前。
荣国公这个大家长,虽说屡受韦太后的政权打击,嚣张跋扈的脾气却并没有因而收敛,再者他也的确不认为现今这局势有什么了不得,想着上回突厥汗王诏见诸贵,那样礼贤下士,足见对大周仍存忌惮,更兼他对卢媛也自来溺爱,并不愿意孙女受这委屈,大手一挥:姜氏的确小家子气,咱们什么门第,哪里需要这般畏缩小心,媛儿想去西市,多让护卫跟随就是,还怕有人不长眼上前冒犯?
荣国公发话,姜氏也无可奈何,只好安排下去。
卢媛要出门,孙氏却走不开,只让长子、长媳陪同女儿,这事本因卢苾而起,她当然也只好陪随,浩浩荡荡一行摆开架势,郎君、护卫骑马,女眷、闺秀乘车,后头还跟着仆从、奴婢,从腾业坊出发,居然横穿东横大街。
长安城自明德门起,至承天门终,南北通向一条阔道,名为朱雀大街,也就是俗称的天街御道,而在皇城朱雀门外,有一条东西两向的横街,连接金光门与春明门,周制,称金光横街、春明横街,俗称东横大街、西横大街。
东市与西市正是毗邻两街以南,腾业坊却邻两街以北,京兆卢这一行人走东横大街看似一条捷径,并不值得奇异。
然而皇城正门,却正是位于两街中部,邻北而开。
虽说因为大明宫的修建,太极宫已经成为空置,但这并不代表着皇城也一并弃置,更不代表朱雀门外这条重要的街道可任由民众车马穿行,事实上除非上元节解禁,朱雀门前,并不允许车马行人经行。
不过当阿史那奇桑攻入长安城,旧的礼律已经废止,而新的礼律还没有完善,蛮狄兵勇既能在春明、金光横街上,在朱雀门前穿行设禁,卢媛的兄长卢铿,认为旧法理所当然的也不能约束周臣。
而事实上,禁守两街的蛮狄兵勇也的确弄不清楚大周朝廷繁琐的禁行制度,他们遵守的,不过是阿史那奇桑的令牌,若无令牌,外郭之民不能通往内郭,西城之民也不能通往东城,京兆卢却有令牌,他们除了出城会受限制以外,在长安城中,六街之间,可以随便经行。
卢铿还从未享受过上元节之外,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朱雀门的威风八面,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一度痛恨韦氏政权,此时此刻,毫无身为俘虏的自觉,甚至因为能够逾越旧时政权的礼法,而沾沾自喜。
男子尚且如此,女眷们就更没有危机感,比如卢媛,拉着卢苾共坐车中,尚且不无好奇又威风八面观望着街上的蛮狄巡卫,评点着这些蛮勇,果然不如大周那些从勋贵之家择选的宫卫俊朗。
第1729页
同类推荐:
偷奸御妹(高h)、
万人嫌摆烂后成了钓系美人、
肉文女主养成日志[快穿系统NPH]、
娇宠无边(高h父女)、
色情神豪系统让我养男人、
彩虹的尽头(西幻 1V1)、
温柔大美人的佛系快穿、
师傅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