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莹重重一蹙眉头,冷哼一声:只知一味痴缠,可汉若非还不想与吐蕃翻脸,哪会搭理她,可笑这贱人自恃得宠,竟在我面前趾高气扬。
胡姬道:不仅可汉,大可敦对央金公主也甚亲近呢。
大可敦哪里是亲近她,无非是利用央金掣肘我罢了,这点子微末手段,还真不够看。
话虽如此,谢莹心里却未必不窝火。
是她在阿史那奇桑遭遇挫折之时,献计议和为大业再度争取得时机,因才干非凡,奇桑这回兵进长安,才携同她随军,哪知突厥那位大可敦又举荐了央金同行,说什么有央金公主在,吐蕃兵勇更会斗志昂扬,这简直就是笑话,吐蕃难道是因为央金区区一位公主,才答应与突厥联盟?不过大可敦的部族在突厥影响甚重,奇桑不得不顾其颜面,才带上那么个除了撒娇痴缠,一无是处的女人。
长安城破,谢莹与央金随奇桑入住大明宫,对大周这座宫廷一无所知的央金,当然无法与谢莹竞争主事权,她似乎也无意争权夺势,她在意的是争风吃醋,然而为了显示她更得宠爱,动辄便与谢莹唱反调,甚至还不少讥毁之辞,让谢莹怎不窝火?
但她不得不忌惮的是,央金公主身后站着强大的吐蕃王室,而阿史那奇桑虽然攻占了长安,却并没能将韦太后的政权彻底扼杀,只是得到了一座弃都,大好江山仍然姓贺,这个时候,奇桑还需要与吐蕃维持同盟,谢莹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在她看来,就算与吐蕃翻脸,也不能影响大局了。
只要她能让奇桑赞同这个想法,央金便会一败涂地,任她宰割。
贵主是否也要赶去紫宸殿?胡姬问道。
谢莹冷笑:我若这时赶去,岂不显明与央金争风吃醋?显得与她一般浅薄无知!
恼怒却让她狠狠掐折一朵就快凋谢的牡丹,掼在地上。
这时又忽有宫人禀报,刘氏求见。
谢莹望了一眼斜阳西照,虽心中暗觉奇异,却允准刘氏入见,自是把恼火敛藏一尽,笑脸相迎:阿若这时来见,回去时只怕要摸黑了,虽你不受宵禁限制,然若非因为要事,也必定不会择此傍晚时分入宫又斜着眼打量一番刘氏双靥泛红如沐春风的神色,唇角再是一弯:听闻你今日去了上清观,甚至与贺澄台同游市坊,莫不是终于成了好事,忍不住来我面前炫耀?
妾身哪敢在贵主面前炫耀,贵主尽管取笑。刘氏谄媚道:不过贵主目光如炬,一眼看破妾身夙愿得偿。
夙愿得偿?谢莹亦笑: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贺郎急着要见贵主,是为谏止屠民一事,贵主早前妾身陪随贺郎往遵善坊,目睹那番惨状,便连妾身,亦觉悚怖,贺郎到底是宗室之后,眼见子民无辜被害,坐立难安,贵主莫不听听贺郎有何看法,说不定,粟田君所谏并非善策,只怕会不利于可汉大业呢。
谢莹不置可否,只盯着刘氏,直将这人盯得心虚不已,她才慢悠悠地开口:你我之间,原本不用那么多虚伪客套,我答应了你留贺澄台一条性命,阿若至少也要做到对我知无不言,你当真,得获贺澄台报之琼瑶?
刘氏未免尴尬:并非妾身有意隐瞒贵主也罢,虽说丢脸,妾身也不怕贵主笑话,贺郎因长安失守,哪里会有贪欢享乐之兴,更别说往遵善坊目睹了那么一番血腥杀戳,他心中悲愤,急于谏止屠民,逼不得已才听从于妾身,莫说报之琼瑶,这时对妾身只怕鄙恶如仇,只妾身思谋着,那些平民百姓,纵然放他们一条生路,长安城内外,有数十万军队防守,也不怕这些平民哄乱,以此换得贺郎屈服于突厥汉国,为可汉效命,岂不如虎添翼?贺郎才干,远非柴取此类窝囊之徒能比,再者连周国宗室子弟都屈降突厥,岂不更显大势所趋。
谢莹当然明白贺湛不是贪生怕死,只知攀附权贵之徒,不过这些道理,她也不必对刘氏点破,伸出指头来往刘氏脑门上一戳:你这痴情人儿,既明知贺澄台对你鄙恶如仇,一点没将你放在心上,还为他尽心竭力奔走,真不知图求什么。
妾身可不就是蠢人,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图求,贺郎芝兰玉树,出身尊贵,自来目下无尘,又因我那姨母之故,莹阳真人迁怒了阿母与我,贺郎对真人那样敬重,自是不敢违逆,我与他失之交臂,无奈之下才嫁给柴取,身为有夫之妇,贺郎越发对我敬而远之,可他越是如此,我就越不甘心但只望,就算贺郎心里有座冰山,有朝一日也会被我情深意重所融。刘氏长叹,手里锦帕,轻轻一点眼角:他眼下固然对我心存鄙恶,到底我俩之间,又再接近一步,不再如从前各不相干,不怕贵主笑话,就这一点亲近,妾身已感欣喜若狂,故而妾身恳请贵主成全,好歹听听贺郎献策,若真有利于大业,宽赦了那些平民,贺郎说不定便会感念妾身竭力之诚,消除几分成见。
谢莹挑眉道:谁让我与你乃莫逆之交呢,说不得再答应一回你这请求,不过阿若,我知你对贺澄台一往情深,所以丑话说在前头,倘若贺澄台顽固不化,不肯臣服也还罢了,再有不知好歹有损突厥利益之行为,我可不会再纵容他,必然会取他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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