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祥心里虽不待见谢莹,对太后的决意却是无条件认同,顿时沉下脸来:贺舍人,太后可不是与你商议应否和谈。
说完这话稍默数息,见贺湛仍然眉心紧蹙,高玉祥冷笑道:晋王妃曾救高某一条性命,高某亦知贺舍人与王妃情同手足,故太后虽令我分别与贺舍人、徐世子二人商议,我因感念王妃救命之恩,到底会对贺舍人更加照恤几分,先来商量贺舍人,贺舍人若不肯为太后分忧,高某也只好再与徐世子商量去了。
说罢便要离开,贺湛只好挽留:是臣误解了太后旨意,高总管暂且留步。
连忙替高玉祥斟酒,陪着小心:太后这决意太过突然,故贺某难免震惊。
高玉祥这些年来,也得了贺湛不少好处,更让他满意则是,贺湛是光予好处从来没有诉求,他相当于白白获益,些微不需付出,虽说徐修能也是个大方人,不过正如早前所言,高玉祥到底还对晋王妃心怀感激,是以对待贺湛总比其余人更加客气,此时见贺湛明白过来,领会他的好意,他也不再给对方脸色看,长叹一声诉苦。
战事看着虽说占了上风,彻底剿灭突厥谈何容易?阿史那奇桑只要往草原大漠一躲,难道我方军队还能深入莽原追击?就算取了奇桑人头,再灭突厥,总不能将蛮夷尽数杀光,总归也是力求让他们臣服于大周。再有,都多少年了,太后陵寝尚且停停建建,还不都是战乱闹得捉襟见肘,这两载,越发连太后千秋寿辰都办得草率了,今年巴蜀洪涝,洪州等地又干旱,户部甚至请求要从内库支出财粮赈灾,安北一战继续下去,明年太后千秋宴怕是都筹办不开了,息战和谈,方解财政之忧,又能使蛮夷臣服,哪里不好?
贺湛只好道宽限两日,好生筹谋。
高玉祥笑道:自然也不是逼着贺舍人立即想出办法,贺舍人既肯废心,便不用担心徐世子争功,高某只有办法拖延两日另有一件事
却欲言又止。
贺湛会意,起身与心腹交待两句,须臾将仆从越更打发得远了,那心腹却又取了一个四方匣子过来,贺湛接过,往高玉祥面前推了一推,高玉祥稍稍揭盖,只见里头金光灿烂,两眼越发笑得眯起,这下再不犹豫了:莫说他人迂腐,就说谢相,必定也不会赞同此时议和,韦相呢,太后也从不指望他能想出计策,商量韦相还不如说直接商量贺舍人与徐世子,故而关于议和之事,并无旁杂知情,贺舍人记得守口如瓶。
贺湛心思一动:连元相也不知?
太后谨慎,尽量不想走漏风声,若贺舍人能想到计策,届时再知会三大国相即可。议和一事到这里才算真正说完了,高玉祥却越发神秘起来:蜀王蛊惑圣上悖逆不孝,是何居心,可谓司马昭也,只其行事谨慎,一时难察罪证,蜀王毕竟为天子生父,察无实据难以将其治罪,太后忧虑这隐患愈大,委实难安有一事,高某不妨告知贺舍人,蜀王已经意图谋害晋王殿下,怕是还想污篾太后及晋王妃!
贺湛佯作吃惊,连忙追问。
高玉祥将任氏一桩事故详详细细说完,继续点拨贺湛:蜀王意图篡位,必然不会放过晋王系,王妃只能与太后齐心协力,铲除蜀王,方能保得平安,这一件事,也需要先平外患再有王妃虽然不至于中蜀王离间之计,心中却未必没有顾虑,我也不瞒贺舍人,太后因义烈皇后之故,对晋王殿下的确尚有顾忌,然而殿下既怀孝敬之心,太后又怎会不顾母子情份?就更不说对晋王世子,那可是王妃嫡出,不看殿下,单看与王妃自九岁入宫,侍奉辅佐整整六载,婚后远走太原,为君国分忧解难之功,太后视晋王世子,俨然有如亲孙儿,只怕就连圣上有了子嗣,将来在太后心目中,也亲不过小世子去。
高总管,朝廷并未册封迟儿世子之位
太后已经拟旨交宗正寺审准,嫡长子册封世子位,理所应当之事,高某也只不过是预先改了称谓而已。
说到这里,高玉祥认为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相信凭贺湛的智计,当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晋王世子,可是极有可能将天子取而代之,晋王妃虽说不愿让亲生儿子年纪小小便承担危机,可对贺湛而言,国舅的地位岂能没有诱惑?必然会竭尽全力游说晋王妃铲除蜀王。
这宦官哪里想到他一离开,贺湛立即连食案都一脚踹翻,将他用过的碗箸杯盘砸了个粉碎,甚至忍不住唤人提水洗地,就仿佛高玉祥身上有恶臭,玷污了这处厅堂。
当然,贺湛真正气愤的并不是宦官,而是太后韦海池
财政艰难?自专政以来,大建行宫豪备陵葬,据闻各地收罗陪葬珍宝远胜三代帝陵!一连两载千秋寿辰过得草率?光是今岁寿辰礼服,竟有百套之多价值十万贯!铺张浪费耗钱无数,足够征灭突厥十回军需!可韦氏贪图享乐,视江山社稷有如儿戏!说什么国库告急难以支撑战事,分明是这女人急于罢战,图谋政变霸权不放!
可贺湛发泄一番后,却知道自己无能阻止议和,因为韦海池有的是党徒为她出谋划策,就算是谬劣之计,会给国家臣民带来莫大灾患,也无法让韦海池打消和谈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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