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得知事故,忧愤不已,对于朱子玉忽然改变心意自断臂膀降服于韦太后的决断无法理解,三言两语向宇文盛说明,忍不住抱怨连连:义军虽丢了衡州,可郎君已经如愿谋得京兆尹一职,眼下姚潜领五十万禁军离京,长安警卫空虚,倘若郎君起事,胜算总有五成,岭南王究竟何故与朱会首自相残杀,并向韦太后降服,自先会首以来,数十载苦心经营,岂不毁于一旦?
关于璇玑的疑问宇文盛无法解答,他只能先去见岭南派遣的暗使,那是岭南王的心腹要员,原本便与宇文盛相识,故而对于岭南王的诸多想法毫无隐瞒。
回家之后,宇文盛连连慨叹:万万不料朱祥隆竟然急于求成而致丧心病狂,他违背急公会教义,为权欲残害无辜,以至于让子玉万万不能容忍,而今突厥五部大军逼近,幽燕、云州也将再起战事,子玉为保华夏不沦亡于蛮夷铁骑,亦为十万正义之师,誓死维护急公会教义,青史丹书之上,不被评为乱臣贼子,方才作此决断,若非如此,子玉也非我从前所识磊落君子,誓死效忠之人。
难道就这么便宜韦太后?璇玑不甘,咬紧牙面色铁青,她不明白为什么忠正的君子总会为了德义二字粉身粹骨,而像韦太后这样的无耻之徒往往会因为他人的高风亮节荣华富贵,她的父祖家人正是因为忠义而死,难道又要眼看着丈夫与朱子玉重蹈覆辄?
长安城之警卫虽不如从前,然则十万宫卫仍被窦辅安掌握,我纵然起事,仅靠京都卫士亦不能立即攻破宫门,双方一旦陷入僵持,姚潜闻讯,怎不回军救援?长安大乱,甘州军心不稳,这便是给予蛮夷破城机会,祸起萧墙,蛮夷得利,这不是子玉初衷,亦非我之初衷,璇玑,国难当前,如今不是计较私仇之时。
夫郎,妾身可以不计私仇,但妾身怎能不计夫郎安危?岭南王若然屈降入京,曾与夫郎交好之事便再也隐瞒不住,韦氏那奸诈毒妇,纵然受降,暂时宽赦岭南王,今后也必定会反面无情,届时夫郎岂能不被连坐?璇玑紧紧抓住宇文盛的手臂,泪眼看去,男人那已然让她铭心刻骨的眉目面貌,长年忧劳不知何时已经夹杂银丝的发鬓,都让她痛心不已,这朝夕相处的十余载,裴六娘成为璇玑,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依靠与救赎,她可以带着遗憾去死,但她希望她的夫君能够平安的活着,这一刻她甚至希望宇文盛从未卷进她的仇怨中,虽然如果不是因为复仇与志向,他们两人不可能认识不可能厮守,但璇玑此刻就是这么希望着,为这人世间,她唯一深爱在意的人,如果你能平安,我何惧身陷炼狱。
这是子玉之抉择,亦为我之抉择,纵然因而丧生,亦为我之宿命。宇文盛用另一只手,轻轻安抚璇玑:好在大郎早已被我借口求学游历送出长安,璇玑,你与阿万
我要与夫郎共生死。璇玑毫不犹豫。
宇文盛似乎想要劝阻,但看着女子坚决的眉眼,终是一叹:也罢,此时亦还并未到绝境,子玉遣暗使入长安,也正是为我安全考虑,若小心应对,我并不至于暴露,再者眼下情势,岭南义军告降,纵然是太后党亦会力主受降平息内乱一致对外,突厥未败,子玉应当安全,那我便更不会面临祸难。
便告诉璇玑朱子玉的计划
多年之前,朱子玉前来长安,在宇文盛的长安县衙住过一段时日,并在宇文盛引荐下,甚至与陆离手谈论交,后来像模像样经营商事,与不少贵族纨绔打过交道,甚至谢饶平、毛维等过寿时举宴,他虽没有得到邀约,也曾主动奉上财礼,不过那时朱子玉只是长安城中毫不起眼的商贾,谁也没料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揭竿起义,而结交权贵甚至士人本就是商贾的常见行为,朱子玉从来没引起过内察卫的留心。
直到义军攻陷衡州,朱子玉的名姓才广为人知,那些曾与他觥筹交错甚至称兄道弟的纨绔,心里隐隐不安,然而因为衡州王鲜少以真容示人,故而纨绔们也不能笃断商贾朱子玉便是逆首衡州王,谁也没有多此一举仅因两人同名同姓便去出首,故而朝廷竟然不知朱子玉早在多年前便在长安活动。
宇文盛就更没有受到怀疑,他才能在韦元平的保举下,顺利谋得京兆尹的职位,意图时机合适时,配合义军起事。
不过眼下朱子玉来降长安,真面貌当然再也隐瞒不住,虽说宇文盛只是为他引荐了陆离,而陆离无论如何都不会检举宇文盛,不过却也难保没有其余人留意过朱子玉与宇文盛的交情,为了稳妥起见,当然要早作安排。
于是岭南前来的暗使,便开始联络曾经与朱子玉相交的纨绔,因他们都是贵族子弟,相隔多年,此时多数已然授了实职,甚至其中好几个,被徐修能、柴取笼络,也算是深得太后寄望的才俊之流,暗使便以串通匪类的罪名相要胁,这些人为了自保,只好答应从中促成受降之事,徐修能便是被这些党徒糊里糊涂拖下了水,因他想来,朱子玉自愿投降,岭南战乱平息,齐俊便可投身安北战场,对突厥就更有胜算,却不曾料,宇文盛竟然主动坦诚早年曾与朱子玉结识,却压根没把他这么个文质彬彬的商贾与逆首联想,直到岭南暗使以此作为要胁逼他促成此事,宇文盛才知自己当年便已通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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