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一刹那的犹豫,贺烨赶到,他便再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但他最重要的目的,原本就不是针对贺洱。
父亲,杀我生母者,除了韦氏姐妹,我知道还有你,我知道你在暗中筹划什么,我知道你这时为何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想说,我若没有自掘坟墓,将来也会荣华富贵、权倾朝野?但你从来不知我。
贺淘狠狠盯着义川,笑容越发清冷:你从来不知我有多恨你,我等了这么多年,才得到将你和韦氏姐妹一起铲除之机会,纵然我知道贺淇是在利用我,那又如何?我只恨我,没有抓紧这机会,到头来,还是心存妇人之仁。
他原本应该灰心丧气,然而这时却奇异地并不觉得多么遗憾,他看着义川灰败又愤怒的脸,笑得越发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我被卷进了逆谋大案,固然罪该万死,只怕韦氏至此会对父亲生疑,父亲,筹划多年之事一败涂地是何心情?
义川再也忍不住怒火,重重一掌掴在贺淘脸上,看着他被这一掌打得歪倒在床榻,嘴角渗出血迹,义川深吸了口气,这才能够冷笑出来:你以为韦氏一直对我毫不设防?贺淘,你到底还是太过天真,也难怪你会一败涂地,韦氏从来未曾信任过我,从前不会,今后也不会,这与你是否参与谋逆并无丝毫关系,你这样做不能伤我分毫,只能自取灭亡!我不妨告诉你,你生母的确是我害死,可是你再也没有机会为她报仇血恨,你生母若泉下有知,也会为你自取灭亡之行径痛心疾首,她永远不会得到安慰,是你,灭绝了她在这世上,最后一线希望。
他说完话,再也懒得看贺淘一眼,转身离去。
承德三年七月初六,汝阳王谋逆,未遂,这段史实记入大周国史,称为凤台门之变。
七月中旬,天子与太后返回国都长安,轰轰烈烈地清算行动就此拉开序幕。
汝阳王一党自然无一漏网,不少宗室王公都受到牵连,以韦元平为首的政事堂,具折上谏,力请太后严惩一应逆犯,不分主从皆判灭族重罪。
南阳王却出乎意料地上书求情,恳请太后从宽处理。
太后诏见南阳王,不知与这位宗正卿谈了什么话,南阳王当日便去了义川王府。
宗政堂两大辅政王几乎彻夜长谈,南阳王告辞离去后,义川王召集谋臣商议。
什么,大王竟然为保世子,意欲上书裁撤宗政堂?义川王的谋臣满脸震愕,齐刷刷地膝跪在地。
有耿直者忍不住愤慨之情:世子淘虽为大王嫡长子,然而竟然受人蛊惑,犯下弑父恶行,对大王又哪有一丝孝敬?大王切切不能因为妇人之仁,养虎为患,更不应为保逆子,而丧失辅政之权!
其实义川又哪有妇人之仁?他过去固然对贺淘十分维护,也甚纵容贺淘偶尔任性,但决不可能容忍贺淘弑父之罪,在他的眼中,贺淘已经与一个死人无异。
几大国相上书力谏,要求以灭族重刑严惩附逆贺淇之宗室,妇孺不赦,宗正卿却不忍见贺姓子侄广受牵连惨遭戮杀,恳请太后法外开恩,惩首犯及附逆,而宽饶无辜妇孺,据南阳王称,太后也心怀不忍,却有暗示,称贺淇之所以渐生谋逆之恶,乃是因为辅政之权而野心日大,太后意欲趁此事故裁撤宗政堂独决政权已是显然,南阳王劝我与之一同上书。
义川微蹙眉头:倘若本王不识趣,太后只怕还有后着,眼下时势如此,宗政堂是必须要裁撤了,至于贺淘那逆子我保他,并非为了父子之情,而是误导韦太后,让她以为我对贺淘果然维护,甚至不惜为他放弃辅政之权,她一心以为贺淘是我弱点,将来谁知关键时刻,会不会因为这错误判断而丧失先机。
事态发展至此,义川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韦海池分明是设了个圈套,等着贺淇这狂妄之徒入瓮,但将贺淇党连根拔除只是韦海池其中一个目的,她算到南阳王这宗正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诸多宗室惨遭连坐,必然会求情宽大,她可以答应法外开恩,前提就是南阳王必须主动上书,裁撤宗政堂,交政权正式交还给她一手掌控。
至于自己,说不定韦海池起初打着一箭双雕的算盘,想借贺淇之手把自己一并铲除。
没想到,这回被贺烨搅了局。
义川明白自己这回算是死里逃生,但他不可能与韦海池对抗,他仍然需要时间扩充势力,他要等着幼帝长大,等着韦海池大权独握为所欲为失尽人心,等着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天子亲政,到那时,才是与韦海池一决胜负的时候。
可是这样的隐忍,说穿了也是因为无可奈何的妥协,义川想到贺淇的下场,几乎是被韦海池不动声色就连根拔起,也免不得心惊。
纵然必须退让,但也不能毫无作为,至少不能完全退出政途,做一个游手好闲的郡王。
可是,他要怎么赢得保存实力的契机呢?
第590章 南阳王府的家事
还是在太后从九成宫动身之前,便已经叮嘱十一娘,格外体贴地给予了她宽裕的休假:离宫闹出这么大一场风波,消息只怕早就传回了京城,莹阳还不知怎么担忧你与澄台,算来自从来了九成宫,一晃就是百余日,你与澄台都不在上清观,莹阳也难免挂念,回京之后,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澄台怕是有段日子不得清闲,要暂居宫内值守,我允你一段长假,你也方便留在上清观陪伴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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