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岭为何今日领着薛昭来此?原来他今日才听说陆离患疾之事,一问之下,薛昭却一无所知,原来薛昭寻常是住在薛府祖宅,并不随父亲长居别苑,才没有听说陆离患疾,得知后自是心急火燎,相跟着阮岭一同来探望,不曾想在门前巧遇巡卫。
虽说巡卫是为公务,可这一带住着皆为达官显贵,自是要等阍人通报入内,得允后才好搜察,阮岭着急陆离病情,更得喝止那些巡卫:此处为薛舍人居宅,薛舍人正在养病,尔等虽为公务,也不能惊扰薛舍人,且在此候着,待我入内先看望薛舍人病情如何,再知会尔等如何行事。
便领着薛昭一路往内,一路上畅行无阻,并未受到任何阻止。
这处别苑因尽为心腹可信之人,数量其实并不太多,陆离为谨慎之故,今日更是预先将一部份仆妇打发出去,除了阍人以外,还有两、三个留在前院望风,若有不长眼的巡卫万一闯门,也好通传入内,不想小主人意外现身,巡卫还被挡在门禁,望风者们知道不能拦阻,否则必然会引来巡卫怀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人一路往内。
陆离居院外也只留下个婢女阿福,虽然阻拦了一下,又哪里拦得住?甚至不及通风报信,就被阮岭抢前两步推开了房门。
所以才成了这番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陆离自责不已,暗悔安排不够周密,他只针对巡卫去了,并没料到薛昭竟然会在今日来此,要只是被薛昭撞破隐密还不要紧,让他头疼的是阮岭,这该如何解释才好?
不要动手,是自己人。眼看着阮岭与死士因为误解意欲拼斗,陆离只好先说一句。
阮岭转而也意识到使臣遇刺恐怕与陆离有关,将手中长刀利落归鞘:薛兄放心,那些巡卫由我打发!
陆离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援手,心中也是一松,却连忙将人唤住:阮郎且慢,不需打发巡卫,放他们入内并无妨碍。
又让薛昭跟随出去与巡卫周旋,这才启动暗门,让三个死士藏身在内。
做为养病者,陆离自是未曾整装齐戴,发髻只松松用枚玉簪挽在头顶,夹袄外头裹了一件锋领大氅,由得婢女阿福掺扶着,就这么站在廊檐下待客,那巡卫队首自是又解释了一遍来由,陆离便客套一二句,由得他们搜察可有刺客潜入,自又回了书房小歇。
巡卫们哪里会怀疑堂堂中书舍人会收藏刺客,只不过担心刺客跃墙而入未被发现而已,陆离所在的书房他们是不敢去搜的,只将院子各处以及空置屋舍看了一遍,自是没有任何发现,又向薛昭道了罪,就去搜察下一家了。
今日之事陆离这才有了闲睱接待阮岭,只他刚刚才起了个头,便见阮岭连连摆手:薛兄行事自有道理,不需向某解释,薛兄放心,今日见闻阮某必当守口如瓶,今后薛兄若有需要,某随时听供薛兄差遣。
陆离:
半响才笑道:如此,薛某多谢阮郎仗义之助。
阮岭又问得陆离身体并无大碍,就彻底放了心,也不多留,告辞出去了,因着薛昭要留在别苑侍疾,他独自一人骑马仍往崔宅,一路上心情却很是愉悦,竟是大感庆幸自己今日搅进了这桩事故,终于与陆离的交谊得以进展,半点不介意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刺杀使臣的同谋,这位的是非观为:但凡薛六郎所为,都当鼎力支持,管那原因目的作何?
又说贺湛今日,因为这一桩情非得已的刺杀事件,他却不能临场指挥,自是有些心不在焉,可巧这日因着谢莹居中穿针引线,太后被其说服,在温室殿特别款待东瀛、新罗两国使臣。
自大周建国,新罗是最早建立邦交之一,周武宗更是与新罗结盟,一齐灭了高句丽,吞并营州等地为大周辖区,新罗因而岁岁朝贡,百余年来并未与大周任何冲突,只不过与东瀛却一直争执不断。
又说东瀛,与中原建交甚早,却不乏口是心非,比如前朝末帝暴戾无道引天下大乱纷争众起,后大周建国,一时之间却有内忧外患,国力并非强盛,东瀛便趁机与百济联盟,意欲吞并新罗,周武宗时,东瀛甚至与大周发生海战,被击溃,这才彻底老实了,又对大周露出谄媚的嘴脸,极尽奉承能事。
遣周使中,东瀛与新罗人占据了八成比重,两国受大周法礼影响甚大,故而历代君帝例常宴请,也常将两国来使并作一处款待。
而自从新罗征服百济,周帝忌其势大,逐渐对东瀛略有偏心,到韦太后执政,其实更加偏心东瀛。
还是早几年,东瀛使臣与新罗使臣因坐席争执,韦太后便倾向东瀛,硬是将新罗使臣坐次安排居后,赏赐器物时,也不乏厚此薄彼,新罗早生不满,可新罗王也明白交恶大周对自己并无好处,故而并未挑衅。
只不过新罗却不愿屈从东瀛,故而两国使臣回回获诏列宴时,都有一股颇为浓厚的火药味。
今日也是如此,酒未三盏,使臣便已经开始互相攻击,起初还是冷嘲热讽,到后来津守长丹先摁捺不住了,直接请禀太后,说的正是要将此批官制琉璃周瓷尽数请赐一事,理由似乎无懈可击:我国所献朝贡为新罗三倍,诚意十足,还望太后施以礼遇。
新罗使臣连连冷哼:我国朝贡多少,津守君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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