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妙在一片哈哈哈里,万分羞愧地咬紧嘴唇。
虽然老师并未指名道姓,同学也不知道这段是谁翻的,但她还是觉得脸上火辣。
要怪就怪德国人这奇葩的计数方法,好好的“万”不说万,非说“十个千”;“亿”不说亿,而是“一百个百万”。如果一直照这么轮上去也就罢了,结果又莫名其妙变出一个“十亿”(Milliarde),44.8亿就得说成“4.48个十亿”。殷妙本来速度就跟不上,心里一紧张就脱口而出448亿。
在正式的翻译场上,绝不会容许这类歧义出现。
译员微小的口误,甚至是放错位置的一个小数点,可能都会导致整场对话走向不可预料的后果。后半节课心情低落,她机械地抄写几百遍“十亿”这个单词,笔记本上记满了各种数学换算法。
下课后,所有人垂头丧气地走出教室。
做翻译,尤其是同声传译,真的比想象得还要难很多。
殷妙回到宿舍,倒在床上抱着手机,噼里啪啦地向路德维希撒娇诉苦。
那边很快回复道:「想吃维也纳炸猪排吗?我去找你。」
殷妙瞬间忘却所有烦恼:「想吃!」
等待路德维希到来的时候,有人敲响她的房门。
殷妙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位棕色卷发的男生。
男生
看到她,非常明显地皱了皱眉,转而看向墙上的门卡。
“你是暑期班的学生?”
殷妙诚实地点点头:“是啊。”
对方沉吟片刻,语气冷淡地说:“我是层长,这周应该轮到你的房号打扫卫生,现在厨房里的垃圾已经满了,你去清了吧。”
学生宿舍的公共区域是同层共享的,卫生问题理所当然也应该由同层学生轮流打扫。
殷妙完全理解,可暑期班不过一个月,她才刚来没两天,连学校都还没摸清,上周打扫卫生的任务怎么看也不应该轮到她头上。
她迟疑地问道:“垃圾区在哪啊?”
男生看着有点不耐烦了,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垃圾堆积引发的怒气,他口气不善地说:“厨房、洗衣房还有会客厅都需要清理,垃圾区在宿舍后门。”
殷妙:……刚刚你不还说只要清理厨房吗?
算了算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不宜起冲突,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为好。
“那我现在去打扫。”她咽下这口气,顺手关上房门。
“等等,”临走前,男生上下打量她,面带怀疑,“你知道这里要垃圾分类的吧?你学过吗?”
他挑剔的的眼神十分刺目,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与偏见。
“……我知道。”殷妙忍着怒气。
估计是她房间的上一任主人趁着放假先开溜,趁机逃过值日,公共区域的垃圾堆积得不少。
殷妙费劲巴拉地收拾大半天,然后提着好几个满满的垃圾袋下楼。
下午室外刮起了风,天色看着有要下雨的趋势,吹得她手上的黑色塑料袋哗哗作响。
殷妙站在垃圾区面前,才发现原来这里的垃圾桶和海德堡不一样,上面没有写清是什么垃圾,而是简单粗暴地按颜色分类,以前她都是直接看标志,这下光靠颜色,她还真担心自己丢错。
在德国丢错垃圾可是要被罚巨款的。
难怪刚刚层长问她会不会垃圾分类,还真有难度啊。
她无奈地叹口气,把手里的垃圾袋先放到地上,然后踮着脚,挨个靠近检查,打开盖子研究“桶里到底是个什么垃圾”。
黄色桶里的袋子打了死结,她拆了老半天,打开一看,原来是包
装垃圾,还得是可回收的那种。
棕色的桶传来一股烂菜叶味,不用看了,这个肯定是生物垃圾。
蓝色的里面有很多旧报纸和杂志,应该是废纸垃圾。
……
殷妙嘴里默念着口诀转回头,准备去捡自己放在地上的那几袋垃圾。
一阵狂风刮过,其中两个垃圾袋被吹开敞口,里面的包装纸飘飘荡荡飞起,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殷妙:“……”
她崩溃地迈着小短腿,冲过去一个个弯腰捡,一路捡到后门口。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清晰的中文。
殷妙怀里抱着一大堆纸垃圾,仓皇地抬头,看到了一个黑色头发的俊雅青年。
他狭长的深棕色眼眸微垂,眉骨斜飞入鬓角,斯文的金边眼镜中和了过于凌厉的气质,身上是雅致的暗纹休闲西服,正站在后门处平静发问。
“啊?我在捡垃圾,噢不对,我在丢垃圾。”
又一阵狂风刮过,地上的某个牛奶盒被携卷着撞上青年的小腿。
殷妙大惊:“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处理好!”
青年没说什么,低头捡起牛奶盒:“你先去捡其它的,垃圾我帮你丢吧。”
他卷起袖子,轻轻松松提起地上剩余的垃圾。
似乎对这里的垃圾分区了熟于心,他几下就把垃圾分好类,丢进不同颜色的桶里,还有余力帮殷妙捡被吹走的垃圾。
终于全部收拾好后,殷妙衷心地向他道谢:“谢谢你啊,麻烦了。”
青年微微点头:“客气,顺手的事。”
他探究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新生?提前过来的?”
殷妙连忙摇头:“不是,其实我是想考这里的翻译研究生,所以申请了今年的同传暑期班,算是来预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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