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我倒未看出我们与汉人的区别来,无非是个别有些人五官轮廓略深邃了些。前些年我们在北面抓到过一个罗刹国人,黄头发蓝眼睛,那才叫做相貌有异!
那曾杰点点头,见元恪长篇大论说了一通,知道自己这位殿下算是消气了,脸上终于露出几丝笑意:不过殿下,那位十二皇子,似乎是深受这边氛围的影响,才不受说到此处时,一抬眼,却是已到萧子杞所居的住处了,便没有再说下去。
萧子杞是这两日才从宫中迁到此处的。原本宫中要求年满十二岁便要迁出皇宫,但萧子杞的府邸一直没有建好,晚了两月。
新建的府邸有些清冷,大体上布置的还算齐全。也许是萧子杞不太注重外在的关系,他的这座府邸怎么看也算不上豪华。
元恪报上名号没一会儿,便有一人亲自过来迎接。那人长了一张好皮囊,有些雌雄莫辨,个子足足比半大的元恪要高上一头,一身打扮也不似下人模样。此时那人恭敬地与元恪作了揖,这才缓缓道:殿下今日身子有些不爽,怠慢不周之处,还望您莫要计较。一面说,一面推开了面前的房门,对着里面唤了一声殿下。
门里的少年自书案上抬起头来,虽精神气还算充足,但那粹白到近乎像纸一样的皮肤却出卖了他。此时他望见来客,只是稍稍地点了头,报以一个微笑,却并未站起来道:是二皇子殿下来了。
表兄,你元恪拄着拐杖迈步进入房门,目光在萧子杞的脸上逡巡了片刻,才道:可是生了什么病吗?
萧子杞微微牵了牵嘴角:只是昨晚起夜染了些风寒罢了。这般说罢,又跟着抽了抽鼻子,今日你来探我,是为了我这乔迁之喜吗?他眯了眯眼睛,一双大眼睛里面装着很刻意的笑意。
但元恪向来敏锐,他不露声色地在萧子杞没有血色的嘴唇上流连片刻,才又移开了目光,盯着他的眼睛道:是,也不是,我今天来,的确还有另外一些事情。
元恪一面说着话,他那随侍的侍从一面双手奉着礼物就呈上前去了。方才引路的少年垂首略回了一礼,便大大方方地接过那礼物,站回了萧子杞身边。
这是东海斛珠,权当庆贺表兄乔迁。
这般说罢,又稍稍思考了一下措辞,才又开口直奔主题去:表兄,说句不当听的,我总觉得,南大齐的皇上,对我们大魏有些敌意。他似乎格外仇视鲜卑人。
这时正巧那外面的丫鬟端了茶水茶点来,一片氤氲起的白茫茫的雾气中,萧子杞的神色顿时显得有些飘渺起来。
你是不是意会错了殿下。他轻轻地开口,仿佛不觉得烫似的,喝了一口热茶。宽大的袖口从他的右手臂滑落,露出几道有些狰狞的伤痕。那伤痕结了薄薄的一层痂,看起来像是新添的。
元恪朝萧子杞望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一幕,胸口顿时一滞。那凝结出的疑问还未爬上眉梢,那面前的萧子杞却像是有所察觉似的,不露痕迹地拢了衣袖掩过了。
这几日大魏使臣来齐,他那疑心病甚重的父皇,在见到元恪相貌之后,便又开始对他百般折磨起来。前几日那一顿柳条与拳打脚踢,不遗余力地抽得他险些下不来床。若不是他那父皇还顾及着一些声誉,他想,他的这位父皇陛下,势必会要了他的小命吧?
不过,他到底是没有证据。
萧子杞笑笑,反而不以为意。一想到他又再一次恶心到了他这位父皇,他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些报复的快感。
多少年来,他的父皇无法心安理得地杀他,又要心不甘情不愿的将他留在宫中。明着对他摆出一副对皇子一视同仁的鬼样子,甚至还在去年给他封了个亲王,予他荣宠。但暗地里却百般猥亵刁难,折辱于他。有几次,若非江驰江骋两兄弟舍身相救,他恐怕早已遭了这位父皇的毒手。
不过好在,他总算有了自己的府邸。虽然这辈子穷此一生怕也无法摆脱他的父皇,但比起从前无时无刻的提防,真是好了太多了。
今日天热,无欢,你去吩咐厨房送些凉饮过来吧。萧子杞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带起一丝愉悦,但仔细听来似乎真有一些底气不足。
元恪原本听闻萧子杞体弱,再加上他说得风寒,原本没有多想什么。但突然看到了他手臂的伤痕,再联想到他的面色,元恪心头上逐渐拢上一层疑惑。
这萧子杞贵为南齐第十二皇子,难道是被人打成这样的吗?那,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皇子吗?
再看这萧子杞,他很明显并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元恪心中有了些计较。
他今日在南齐皇帝那儿虽然取得了互通贸易的许可,但从情感上来说,多少是有些碰了钉子。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没有那样深沉,心情不爽便想要发泄出声,尤其这不爽有一部分也牵扯到了眼前之人。
但眼见得这眼前之人一副苍白模样,那元恪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却如同鱼骨卡在喉中,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了。
萧子杞看他没有下文,以为他并不同意自己的观点,默默地叹出一口气来,末了才又道:元恪,你觉得汉人如何,鲜卑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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