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他摆摆手,你们俩个去一趟前院儿,给我弄些纸钱来,记住,别叫人看见,就算有人看见也别说是本国公要的,知道吗?
福生不懂,老爷,要纸钱干什么?那东西不吉利啊!
要纸钱自然是烧,难不成还能在上头写字作画?快去快去,赶紧的。
福生不敢再问了,赶紧跑出屋去。福来本也想跟着,但白兴言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屋里有点儿渗得慌,于是就把福来给拉了住,没让他走。
福来看着他换下来的湿衣裳,心里头就打了鼓,他才来两个多月,没经历过白兴言以前夜夜被泡水的场面,今儿还是第一次见。他小声问:老爷,您说这会不会是水鬼讨命?
白兴言一哆嗦,什么水鬼?讨什么命?不知道就别瞎说,要真有水鬼还好了。
他心里暗骂,水鬼都不怕,怕就怕那白鹤染使阴招儿。那丫头打从洛城回来就变得邪乎乎的,做事从来没按常理出过牌,就好比这次的事,他就想不明白了,白鹤染是如何知道他把白燕语给推到云梦湖里去了的?看见了?不能啊,三更半夜的,如果看见了不得救人啊!
白兴言想到这里就是一激灵,救人?白鹤染救人?对呀,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儿。
白燕语的尸体一直都没找到,自己又大半夜的被泡了水,如果泡水这事儿真是白鹤染干的,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白燕语没死,被人给救了。
他扑通一下坐回床榻上,福来吓了一跳,老爷,褥子湿了,还没换呢,您先在椅子上坐会儿,等奴才把这床榻收拾好您再歇着。
白兴言一点儿反应没有,就一动不动地坐着,可是头上却冒了冷汗,身子又开始打哆嗦。
福来还以为是他是冻的,赶紧取了披风给他披上,再把人扶到椅子处坐好,然后开始收拾床榻。一边收拾一边还扭头瞅瞅白兴言,只见白兴言脸色煞白,牙齿不停打架,就连两条腿都不停地颤抖着。那样子像是冷的,也像是吓的。
福来心想,生父弑女,果然不是轻易就做得的。纵是文国公,不也被吓成了这样儿。
他却不知,白兴言怕的不是白燕语,他怕的是白鹤染。他在反复地想自己被泡水的原因,反复地想白燕语被白鹤染救了的可能,也反复地回忆跟白鹤染关系最近的红氏和白蓁蓁的反应。他要判断白燕语到底有没有死,如果没死,如果真被白鹤染给救了,那他就完蛋了。
不多时,福生回来,手里捧着一摞子纸钱。他告诉白兴言:四小姐和小少爷在灵堂里,给三小姐守灵呢!奴才没敢进灵堂就在外头跟个小丫头要了一摞子纸钱,给了小丫头几个铜板,让她别声张。小丫头还告诉奴才说,红夫人给三小姐置办了一口极贵重的棺,里头装着咱们从云梦湖里捞上来的披风和发簪,打算丧礼之后落葬,立个衣冠冢。
白兴言站起身,从福生手里接过那摞子纸钱,一瘸一拐地走到炭火盆跟前,哆哆嗦嗦地往里头扔纸。一边扔还一边念叨着:燕语,你要是死了,你就消消停的在下面儿等着,父亲会记得多给你烧点儿纸,让你在下面过得宽裕一些。你要是没死,你就原谅父亲这一次,父亲也是被逼无奈,没有法子了才这样做的。
福生福来听着都渗得慌,难道三小姐还能没死?这怎么可能,云梦湖又大又深,人掉进去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那个叫立春的丫鬟不就是个例子么!老爷这是在干什么?
白兴言就是不停地烧纸,后来也不念叨了,就一直烧。福生把窗户打了开,烟实在太大了,呛人。他想劝劝白兴言别烧了,可福来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话就没说出口。
直到纸钱都烧完,白兴言重新躺回床榻上,眼一闭,看似睡了,可心里却一直都在合计着白燕语究竟有没有死,白鹤染大半夜的又拉他泡水,到底是几个意思?照小厮的回话,红氏办这场丧事是亲力亲为,也是下了本钱的,那应该就是死了,可自己被泡水又是怎么回事?
迷迷糊糊地就到了次日清晨,福生进来叫醒了他,老爷,早些起吧,府里人已经都聚到前院儿了,烧了很多纸钱,红夫人撒了白贴,怕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该有人上门吊唁了。
白兴言坐起身,想着这些话。都有人上门吊唁了,如果人没死,不可能折腾这么大场面。
那看来人还是死了的,他之所以被泡水,可能是白鹤染以前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惩罚习惯了,顺手,所以这次依然选择这种方法。虽然还是有漏洞,比如说白燕语按他给的说法是失足落水,他这个父亲也是需要安慰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把他泡水里呢?
但此时此刻,白兴言已经不愿再去想这些事情了,想的越多漏洞越多,想到最后又无法自圆其说,徒增烦恼。不如就不想,走一步看一步吧!
文国公府前院儿,红氏看着一府的白布白幡,看着灵堂里那口没有尸体的棺木,再看着府中下人或跪在灵堂里头或跪在灵堂外头不停地哭,心里愈发堵得慌。
她是不愿意办这丧事的,要依着她,就该不停地派人下湖里打捞,直到捞上来尸体这才人算死了。现在算什么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场丧事就算这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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