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回答:“好。”
时欢朝他笑了笑,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周箨一个人站在原地,眼皮动了动,然后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被昨夜的缠绵冲昏了头脑,将之前的纠结和犹豫完全抛之脑后,以至于他直到刚才都甚至有种错觉,笑笑是他一个人的。
然而那个笑笑不想让他听见的电话还是打碎了这个错觉。他看向镜子里的青年,黝黑眼底是黯淡、倦意和戾气。
虽然的确是一时失控不小心留下的,也的确会在工作时造成麻烦,他知道不该,但是……笑笑不让他在她身上留下吻痕,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去见别的男生的时候,会被对方看到吧?
周箨皱了皱眉。
甚至于还有最坏的可能,笑笑在和对方那么亲密的时候,他的存在会被发现。
他感到胃部一阵抽痛,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眩晕,用力撑着洗手池才勉强支住身体。
他那么喜欢的人,昨晚为了他而动情的美好样子,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别人分享。
可如果他才是那个要分享别人爱人的人呢?
时欢关上卫生间的门,走到阳台,将玻璃门也关好,确认周箨听不到,才接起那通电话。
“封教授。”
“欢欢啊,”老者的笑声依旧和蔼,“我上次交待给你的事情,你有没有替我向小箨转达啊?”
时欢深吸一口气:“请您原谅我不会再替您和周箨传递消息了。如果您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和他直接联系会比通过我更有效率。”
她的语调同第一次与封旻见面时有些不一样,客气而疏离,既表明了拒绝的态度,又让人挑不出失礼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封旻笑了几声:“小箨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是我自己觉得不该插手他和您的交往。”
封旻提出问题又快又刁钻,是久浸交际场谈判的老手。然而时欢的回答却滴水不漏。
她也很明白,如果封旻真的如她猜测那样,一定能听得出她言下之意——无论如何,她相信的只是周箨,她和周箨的关系也不会因为他而受到任何影响。
果然,封旻安静了片刻,又重新开口,语气仍旧游刃有余:“小箨一定是和你说了什么关于他和我的事情吧。”
他故作惋惜地叹气:“孩子,你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你真的就一点都察觉不到,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你吗?”
“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怎么样的事,即便你们恋爱同居,即便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他都不愿意向你吐露实情呢?”
时欢的眼睛落在窗外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秋叶落在上面,一晃一晃。
封旻沉不住气了。
自从和周箨吵架后,时欢就没有再回应过封旻的消息。封旻一直以来握在手里、以为最强有力的筹码,在她面前似乎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有用,所以他不再是那副沉稳而收敛的模样,一步步镇定地试探和胁迫周箨,转而想要主动进攻,露出了底牌。
封旻说到这里,就已经印证了,事情的真相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时欢轻轻叹了口气。
“封教授,请问您为什么会知道,一个多年不联系的老同学的儿子,他和爱人相识了多少年呢?”
从一开始封旻联系上她,一切的真相就已经呼之欲出。没有一个人能够对多年不联系的普通同学的儿子了解得这么多,甚至在他爱人来学校教书的第一个星期就得到消息。
那天封筠看她的眼神也意味深长。
想来也是,亲生母亲去世后,父亲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功成名就的儿子恢复联系,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甚至比她还要大些。这简直无异于在侮辱她和她去世的母亲。
而那他的爱人此时登门拜访,在她心中当然是别有所图,令人作呕。
偏偏父亲又叮嘱过她,她不敢当面发作。
如果只是父亲普通同学的儿子,不是关乎自身,封筠又怎么会有那样的反应?
只要时欢起了疑心,其实回过头去仔细看这些蛛丝马迹,就很快能够发现。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我当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不在乎。”她想到电话那头的老人这么多年来对周箨的所作所为后,手指下意识地捏紧扶手,忍不住出言相讽,“我爱周箨,是一辈子只会有他一个人的、光明正大的爱。”
“您不用再试着联系我,我帮不上什么忙。在他愿意接受您之前……”
周箨准备好早餐找到阳台的时候,穿着睡衣的女孩子正背对着他打电话,只留给他一个难以捉摸的背影。
他的眼神又黯淡几分,上前去,没有推门而入,只是神色如常,曲起食指敲了敲隔绝阳台和客厅的玻璃门示意。
时欢受了惊一样转过来看了看他,弯唇向他笑了笑,而后刻意压低了嗓音对电话那头匆忙说了一句话。
玻璃门很厚,密封也很好,周箨其实什么也听不到。但是他垂下眼睑,从女孩子的口型依稀分辨出,那一句话应该是——
“我也不想再让他知道我和你有什么联系。”
说完之后,她很快挂断电话,推开玻璃门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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