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被人指着鼻子说,有你什么事?
姜醒悦垂下眸,抿着唇,轻而短促地笑了下:“是,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叶宵也不是没长眼睛,当然看得出来姜醒悦情绪不对。
她这类喜怒不好捉摸的……应该是文艺少女吧,叶宵还真的没什么哄的经验。
他欲言又止,抬起手想拍下她肩膀,觉得不合适,又放下了,说点什么,又怕说错了。
“其实,”叶宵斟酌了下,还是真诚地说了实话:“挺谢谢你的,但我不想让你卷进来,这跟你没关系,你明白吗?如果害你退学,这后果我真承担不起。”
姜醒悦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神色如常,眸光清澈:“你说得对。是我多事了,现在是化学课,我是脑子抽风了才会在这待着,走了。”
没等他说什么,姜醒悦掉头上楼,回五班了。
她的背影笔直如松,转弯的瞬间,下巴到脖颈的弧度柔美白皙,细软的黑发扎成长长的马尾,柔顺地垂下。
这人是真的犟。
叶宵望着她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下午的课他自然没有再上,书包都没收拾,直接回了家。路上还想起来,给顾若来打了电话,只有威逼没有利诱地逼他答应不告状,他还发誓如果让许美来女士知道,高考考不过五百,考过五百也上不了一本!
家里还是熟悉的布局,二十年也没换的沙发,用到斑驳的木质家具。桌椅,书柜,酒柜——想想真是搞笑,他们家竟然有这个东西,叶远竟然允许它存在。但他当然,绝对不会在里面放酒。害得他大哥意外去世的酒精,是他们绝对的禁忌。
他妈去世以后,叶远消沉了不少,似乎一夜间变老了。即使如此,叶宵也没见过他喝酒。一次都没有。
相应的,烟是越抽越多,家里经常烟雾缭绕。有时候叶宵收架早,从河堤那边走回来,一进家就能看到慌张的叶远狂散烟,还喊他出去站会儿。
等他到了青春期,那几年鸡飞狗跳。叶远不让他干什么,他就偏干什么。
叶宵有一万种气死叶远的方式,因为叶宵很讨厌,讨厌他把自己也当成他下属的样子。告诉他,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碰。
去他妈的。
叶宵用行动告诉叶远,你有多唯唯诺诺地害怕越雷池一步,你儿子就敢朝里面走上九十九步。
叶宵从……大概三岁开始,打架就没输过。能力就是比谁拳头硬。
他小时候真是这么以为的。
这个世界就是叶宵巨大的游乐场,尽管叶远没法为他提供很好的物质条件,或者说还有点磕碜,但叶宵一直玩的挺开心,真正不满意的,是叶远陪他的时间那么少,他总是轻易的违背自己的承诺。
叶宵十六岁,他也没陪着去过一次游乐园。
现在想想,觉得都很远了。
叶宵把钥匙扔鞋柜上,走到餐桌旁拉开酒柜,选了瓶白的。想想不对,还是打开拿了瓶啤酒。白的能醉,但还是喝不惯。
他把灯关了,拎着酒赤脚走到沙发旁边,坐在地板上。
啤酒瓶启开的声音叶宵很喜欢。
夜晚总是很安静,有星有月的时候,好像能让人回忆起世界上所有跟美好有关的东西。
叶宵喝了三分之一的酒,烧得他嗓子疼,胸口疼,哪儿都疼。
他干脆屈起一条腿,把下巴搁上去。
叶宵经常想,世界上有多少人,看着星星月亮,往身后捞那么一捞,刀片能把人划得鲜血淋漓,时光之河里什么都没有,连父母的面目都很模糊。
你尽情想吧。
他能听到老天爷跟他说,想一想你有什么好的碎片能捞起来。
你能找到一片算我输。
怎么没有?
叶宵笑了下,往后靠了靠,两臂张开,像国王护住了他的疆土。
他用手掌拍了拍沙发,上面还盖着手工针织的坐垫,浅米色的,跟深蓝的沙发很配。
“这是她织的。”
叶宵说。
“我跟他在这吵过架,他甩门就走了,但老子还是给他做了炒饭等他。”
幸运的是,叶远最后也回来了。原来不是回局里工作,是在门外转了一大圈,闻着香味红着脸进来了。
他还买了份紫燕百味鸡带回来。
叶宵折起右手,拿手掌盖住眼睛。
一片漆黑。
他们都说,叶远家那个小子是他家克星。叶宵从小就听过有人这么说,叶远没当回事,谁敢当他面提一个字会被他削死。叶宵也没当回事。
但兜兜转转,叶宵未来哪天要在那个世界能见他,他要跟叶远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妈的,他们没说错,我真的克。你下辈子记得把我射墙上去。
他喝了半瓶,躺到半夜爬起来了,走到电视柜旁边的立柜,把相框扶起来,黑白相片里那个英俊的男人正冲他笑。
在叶远看来,他这个混儿子天天跟狐朋狗友混在一道,那群人抽烟打架唱k,滑板飙车烧烤泡妞,人生除了这些没别的了。叶宵就在他们中间,还混得不错,想打死吧,又是自己生的,实在没办法。而且人家也没有不上学,学照上,偶尔缺勤上课,考试却从来不缺,在淖西区那套连锁小学初中,叶宵从来没掉出过前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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