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沏茶师的一番操作之下,一小杯茶被奉到她面前,与符延东先闻后品,分三口饮茶的动作相比,谢郬那一口闷的饮茶方式实在过于豪爽。
沏茶师将茶沏好后便退了下去,符延东见谢郬杯子空了,便想替她添茶,谢郬赶忙摆手:
“不喝了,苦。”
符延东也不勉强,兀自给自己添茶,说道:“品茶之道如品人生,先苦后甘,须得细细品味。”
谢郬不解:
“先苦后甜的人生有什么好品的?谁天生愿意吃苦?一般都是没办法才吃的,先苦后甜什么的都是人在逆境时苦中作乐的话,若是他们能有一帆风顺的人生,看他们还说不说得出要先苦后甜的话。”
符延东被这番话说得愣住了,这似是而非的道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道理,可偏偏又好像是那么回事。
思考半天才想出一句辩论的话:“可一帆风顺的人生,不是少了点滋味?临终时回想前生,发现竟毫无波澜,从出生开始一条路看到底,岂非无趣?”
谢郬说:“那非要受苦才有趣吗?临终之时,回想前生,自出生开始便孤苦无依,半生颠簸,四处受气,到老终于有了点积蓄,却得了大病命不久矣,这种人生回想起来,病不死也气死了。”
符延东:……
他竟无言以对。
却又好像……有点道理。
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多年来信奉的格言产生怀疑。
谢郬暗自松了口气,嗯,终于凭着她日渐高深的狡辩胡扯功力,又一次保住了自己胸无点墨的自尊心。
“大姑娘大智若愚,在下佩服。”符延东对谢郬真心实意拱了拱手表示敬意。
谢郬摆手:“客气客气。”
符延东若有所思的喝茶,如今茶汤入口,苦液入喉,竟生出别样的滋味,来不及细品,便听谢郬问:
“你喊我来喝茶,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那日符延东在谢苒身边出现,两人十有八九是在相亲,他看到谢郬的时候表情惊讶,肯定对谢苒的传闻产生怀疑,于是今天才提出要请谢郬喝个茶了解一下。
谢郬看谢苒的样子,好像还挺满意这男人的,对于那个被娇宠得很傲娇的妹妹,谢郬能帮就帮吧。
直白的问话让符延东也不再隐瞒,点头承认:
“是。是有点疑问。”
谢郬爽快说:“问吧。”
她这么爽快,符延东倒犹豫了,迟疑好一会儿才斟酌着问:
“上回在马球场上遇见陛下,见陛下与大姑娘举止亲近,我便想问……”
不等他犹犹豫豫的问完,谢郬直言:
“入宫的是我。”
符延东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答案,笑道:
“大姑娘快人快语,令符某佩服。”
谢郬两手一摊:“这有什么,你不是都猜到了。”
符延东被耿直打败:
“那若是去年我见到你,是不是还得给你行礼?”
谢郬煞有其事的点头:“嗯,那可不。”
骄傲的表情让符延东为之失笑,谢郬问他:
“我也有问题问你,你当宝贝的五色绳是谁给你的?”
符延东将先前仔细叠卷藏在腰袋中的五色绳取出,展开后用指尖轻抚,说:
“我未婚妻。”
谢郬恍然大悟:“我猜也是。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宝贝,是定情信物啊。”
符延东点头:“嗯。”
谢郬说:“你俩这定情信物有些年头了吧,怎么不让你未婚妻再给你编一个。”
符延东将东西放在茶碗旁,轻声说道:“她去世了。”
谢郬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啊……”
“无妨的。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符延东说。
“哦。”谢郬礼貌问了句:“是……因为生病吗?”
符延东摇头:“不是。她叫顾蕊,武定侯府的三娘子。若是她没死的话,如今我便是陛下的表姐夫了。”
谢郬想起那绳子上有一片小小的铜牌,上面确实有个‘蕊’字。
竟是武定侯府的小娘子,谢郬还真没想到,贸然提起人家的伤心事,谢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斯人已逝,生人节哀。顾小姐泉下有知,见你如此宝贝她的馈赠,想来也会高兴的。”谢郬说。
符延东神情轻松:“你不必如此。我早走出来了。”
谢郬说:“所以,那天在马球场,你是在跟我妹妹……呃,相看吗?”
“算是吧。第二次见。”符延东说:“彼此还不了解。”
“我妹妹那个人,怎么说呢。心地不坏,有点小姐脾气,不过姑娘家嘛,有点脾气很正常,爱操心,爱说教,但你若顺着她,她也能体谅你。”
谢郬把谢苒的优缺点告诉符延东知晓,像是有心撮合他们。
符延东也看出来了,说:
“外面都说你们姐妹俩不和,你竟能为她说话,可见传言有假。”
“什么和不和的,我又不指着她过日子,她也不指着我过日子,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算呗,没必要针锋相对。”
符延东越发觉得谢大姑娘是个通透之人,良师益友,值得相交。
“你和顾小姐的事儿都过去那么久了,何不敞开心扉,与人试着相处相处。”谢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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