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家里的人,纪寒川只说了这么多,他谈的更多的是那进入十月就大雪飞扬的边关景致。
“现在十二月了,大雪一定下了很久,”纪寒川看着朝阳从地平线的那端缓缓攀升,金色的晨光落满少年俊美而温润的脸颊,深邃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怀念的笑意,“那里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无论从哪里看出去,都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亮得像镜子,整个世界都倒映在镜子上,上面闪闪发光好像钻石一样的是冰湖,我们那里有边防军,你见过军马过冰河吗?边防军巡逻很多时候是骑马的,天晴的时候,阳光金灿灿的,山峰上的军马倒映在天上,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那就是天兵天将。”
“那一定很壮观,”顾珩北心向往之,“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恐怕很难,”纪寒川笑着摇了摇头,“那里的气温你就受不了。”
“小瞧我?”顾珩北怼了他一肘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点苦都吃不下?”
纪寒川心说你岂止娇生惯养,你根本是个金枝玉叶,于是故意说道:
“去我们那里千里迢迢,坐完飞机坐火车坐完火车坐汽车,全程十几个小时,能把你骨头都坐散了!”
“那算什么?”
“天寒地冻,嘴巴一张舌头都能被冻住,还有人会冻掉耳朵!”
“你当哥哥我是吓大的吗?”
纪寒川抛出撒手锏:“到我们家,一天要吃三顿玉米饼子哦!”
“我去!”顾珩北立刻仰头望天,“今儿天气真不错,你看还有云!”
纪寒川哈哈大笑。
……
人和人之间的话题一旦涉及到家庭,那就是关系铁到一定程度了。
他们的情分就是建立得这么轻易而深刻。
纪寒川每天五点半起床,跑步,念英语,有课上课,没课进图书馆,他身上还有两份兼|职,其他剩余的时间都贡献给自己的电脑,顾珩北无意中得知,他每天的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小时。
后来顾珩北帮纪寒川弄来一套MIT计科专业的内部课程,纪寒川的睡眠时间压缩到了四小时。
“你这样不行,”顾珩北不能理解,“你在着急什么?你没必要这样透支自己,你年纪还小,来日方长——”
“人生百年啊,时不我待。”
纪寒川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掷地有声,眉宇间熠熠生光,笑容干净纯粹。
少年英气,勃勃野心。
顾珩北没有见过比纪寒川更自律更自制的学生,他几乎不会平白浪费一分一秒,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富有意义和成效,像一台高速运转,稳定有效,不疲惫不停歇的机器。
纪寒川聪明,勤奋,好学,努力,这些褒义词看上去都很普通,但是纪寒川把每一个词的精髓都发挥到了极致。
期中考试纪寒川各门学科都是满分或者逼近满分,包括他之前毫无基础一头雾水的专业课,要知道他是整个软工系里仅有的入学前都没怎么摸过电脑的人。
有天赋的人不可怕,足够勤奋的人也不可怕,天赋异禀还玩儿命勤奋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顾珩北以前狂到什么地步?天下才共一石,他自诩独占八斗,碰到纪寒川,才明白什么叫旗鼓相当,什么叫平分秋色。
顾珩北的心情很复杂,他像是在无意中推开了一扇外观气派镂花精美的门,本以为所有的精华都在入目的那一霎间,谁知进到门里,才知其内丹楹刻桷飞阁流丹,富丽堂皇得几近深不可测。
顾珩北短暂却阅历丰富的人生里并不是没见过比纪寒川更出色的人,但纪寒川却是这些金字塔顶端的人物里最特别的一个,他没有显赫的出身,甚至比平常人的资源更匮乏,他没有抱怨,没有自卑,没有认命,也没有轻狂,他按部就班足履实地地往上走,目光笔直,脚步踏实。
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
有人相看两厌,有人相见恨晚。
如果纪寒川长得普通点,顾珩北足可引对方为平生第一知己,“天下英雄唯使君与北耳。”
但要命的是,纪寒川帅得人神共愤,顾珩北取向为男且正血气方刚。
有一天顾珩北指着乌泱泱的跑道问纪寒川:
“你看那里美女如云,有你喜欢的吗?”
纪寒川笑着摇头:“学不成名,何以成家?”
顾珩北心中一动:“你不想交女朋友?”
纪寒川坐在跑道边的横栏上,两只胳膊肘搁在分开的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反问:“我哪里有时间交女朋友?”
顾珩北不依不饶:“没问你做不做,只问你想不想。”
纪寒川无奈:“学长,我才大一。”
顾珩北说:“我也是在你这个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咱们国家禁止早恋其实是被高考绑架的,你都上大学了,没这个禁忌,男生只要开始发育——”就会有需求,但是这话太露|骨,顾珩北只能说,“男生进入青春期,需要正确的生理和情感宣泄渠道,不想才是不正常。”
顾珩北用胳膊肘扛纪寒川,一脸的坏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不想就是有问题!”
纪寒川只得道:“好吧,会吧,我也是正常人啊。”
顾珩北挑着眉:“你有多正常?”
“要多正常有多正常。”纪寒川望着顾珩北,大方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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