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盏合上钱匣子,提着裙子就小跑出门,嘀咕着什么“袄子、被褥”之类的话,贾玩提醒道:“别忘了来拿银子。”
玉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有钱,不够再问爷要!”
贾玩摇头失笑,却见玉盏又从门外探出头来:“谢谢爷!”
贾玩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忙。
无论宝玉如何令人失望,那丫头却是无辜的,他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狠下心来见死不救?更何况她以前还帮过他们。
只是老话说救急不救穷,帮她渡过眼前的坎儿也就是了,若还不能自力更生,贾玩也不会管她,至于将她收入府当小姐一样养起来就更不可能了……他可没有宝玉这样的善心。
终于安静,贾玩重新坐回案前,苦命的继续抄书。
看这架势,今儿怕是真的要通宵了。
一想到通宵两个字,贾玩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又沉重了几分。
……
宝玉回到院子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二爷回来了,”袭人迎上前,拉着他的手,“哎呦”一声惊呼道:“我的爷,怎么这么凉!”
又抱怨道:“那些小子怎么侍候的,也不知道给爷备个暖炉,若冻坏了可怎么得了?快先过来烤烤。”
一面吩咐道:“去个人,到厨房给二爷要碗姜汤。”
外面小丫头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房间里温暖如春,布置的比姑娘家的绣阁还要精致,满院子娇俏可人的丫头,莺声笑语,软玉温香。
宝玉楞楞坐着,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袭人知道他这是又想起了晴雯,拿了帕子给他细细的擦,道:“二爷,你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素来不爱读书,可是人,哪有一辈子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的道理……不管你爱不爱读书,好歹做个读书的样子来,不要总惹老爷太太生气……不然……”
说着自己也落下泪来,扭过身悄悄抹去:“不然昨儿个是晴雯,明儿不知道是谁呢!”
宝玉仿佛被惊醒了一样,抓住袭人的手,哭道:“是我害了晴雯,是我害了晴雯!”
袭人捂住他的嘴,摇头:“这都是命,都是命……”
“不是!不是命!”宝玉猛的站起来,开始翻箱倒柜的找。
麝月忙道:“二爷你要找什么?东西都是有地方的,你说一声我们帮你拿就行了,不必乱翻。”
宝玉急道:“银子,我的银子呢?放在哪里?”
袭人道:“是我收着呢,这就帮你拿。”
起身拿了银匣子过来,用钥匙打开,宝玉胡乱抓了最大的几个,就要朝怀里塞。
袭人忙按住他,道:“二爷,你拿这么多钱做什么?”
宝玉道:“我用我的钱,与你什么相干?”
袭人何曾受过这等言语,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窒了窒,道:“二爷用钱,自然没有我们说话的份儿,可这些银子都是有数的,且昨儿太太才看过,若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太太回头问起来,我们怎么回话?”
麝月接口道:“到时候我们若答不上来,说不得又要撵几个出去。”
宝玉身子一僵,手上的银子慢慢落了回去,人也颓然坐下,捂住脸。
袭人麝月见他这副模样,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忽听外面小丫头道:“平姑娘来了!”
袭人忙起身迎出去,宝玉赶紧用袖子擦干眼泪,勉强笑道:“平姐姐来了?”
平儿见宝玉双目红肿,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假作未见,苦笑一声道:“你二哥方才被老爷打了,伤的下不了床,二奶奶让我来问问,这里有没有现成的伤药,好歹先敷上……”
袭人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
宝玉问道:“二哥伤的怎么样?要不要紧?大老爷为什么忽然发作二哥?”
平儿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麝月抿嘴一笑,道:“我去给平姐姐倒杯水。”
平儿道了谢,待麝月出门,才低声道:“你二哥让我给你带话,说无论如何立刻请二老爷过去一趟。”
宝玉一提到他爹就犯怵,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平儿摇头,道:“老爷关上门、堵了嘴打的棍子,人抬出回院子二奶奶和我才知道,问什么都不说……又使银子让底下人哄着大老爷吃酒,让我等天黑了避了人悄悄走这一趟……”
见袭人进来,忙止住话头,从袭人手里接过药,叮嘱道:“二爷,你二哥的事,千万放在心上。”
这才走了。
袭人好奇道:“琏二爷交代什么了?”
宝玉起身道:“我去给老爷太太请安去。”
……
两刻钟后,贾琏卧室。
王熙凤、平儿已经避开,只贾政、宝玉和躺在床上脸色青白的贾琏三人在,贾政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父亲为何打你?”
贾琏苦笑道:“侄儿这点伤无关紧要,侄儿斗胆让二叔跑一趟,实在是有性命攸关的要紧事,一不小心,整个荣国府都会灰飞烟灭。”
见贾政皱眉,似乎不以为然,贾琏苦笑一声道:“二叔,不是侄儿危言耸听,这话不是侄儿说的,是玩兄弟说的。”
贾政“啊”的一声站起来,转了一圈,道:“他怎么说的?你见过他了?”
贾玩重孝在身,除了去宫里当差,几乎不怎么出门……他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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