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因为察觉到大人之间情绪变动而有些害怕的小路,沈长聿油然生出了些同情心。
被亲情挟制着只能背叛友情的人,还有全然无辜却成为弱点的孩童,沈长聿想了想,大概这就是弱者的世界吧。
只有强大到什么都无法限制的时候,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而那时候,限制自己行为的不是外界的压力,而是自己内心的准则。
当然,维塔是没有这种所谓的约束自己的准则,能让他收敛的像个普通人的,只有沈长聿。
轻轻叹了口气,沈长聿低声说道:“帮他一把吧。”
维塔没有意见,这对他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他没办法让小路体内的红血病毒在离体以后像他的那样活下来,却能直截了当的将其同化,成为沉淀在他体内永远不会活跃起来的隐秘的存在。
不管外界如何引诱,他都不可能变成血徒。
让净土制衡老宋的手段失效,这大概算是沈长聿唯一的善意了。
“你对小路做了什么?”年迈的老人惊慌的抱着自己突然呕出血来的小孙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长聿的目光落在小孩子殷红的嘴角,淡淡的说道:“他不会变成血徒了。”
没有将他们彻底的从麻烦中摘出去,也没有让他们完成任务,就这样中止在这个时间点,改变总是要付出些代价,只是并不会伤害到他的身体,但在小孩子身上总归看起来恐怖一些。
老宋的背叛固然有原因有理由,但那些却不是沈长聿在乎的,能原谅他的只有王老头一个人,而不是沈长聿。
老宋沉默了许久,听到沈长聿的话后他的眼神也越发黯淡,沈长聿站在原地没有马上离开,想走又想等着他能说些什么。
“净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老宋抱起了孩子,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怀里,小孩乖巧的没有挣扎,“你们要是进去的话,会有一大批异能者等着你,据说......谁来了都逃不出去。”
银色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唯有老宋的声音在回响,他试图提醒沈长聿,又畏惧着后果,抱着孩子的手都在颤抖:“现在走的话,或许还有可能逃掉。”
只是就算是他自己都知道根本不可能逃脱,如今里面已经摆了大阵仗迎接他,又怎么会允许他们调头离开,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呢?
所有的危机都要被扼杀在萌芽中,尤其是决定整片净土的死生的危机。
沈长聿摇了摇头,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能活下去的话,这些话还是对王老头说吧。”
话音落下,他便顺着这路继续往下走。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是绝对不可能回头的。
事情关乎到维塔的身体,绝对不能放弃。
维塔感受着他毫不迟疑的脚步,忍不住伸手去拥抱他,红色的雾气凝成人形,近乎实体的双臂和胸膛从后方将沈长聿整个抱住了。
柔和的束缚,沈长聿歪头看了维塔一眼,维塔的脸正贴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格外享受的样子。
沈长聿垂目,红石星上整整四年,维塔都没敢这样做过,怕他厌恶,那些想和他亲近的欲望堆积在心里恐怕压得他也不好受吧。
突如其来的歉疚之心,沈长聿伸手覆盖在维塔箍在自己的胸口的手上,轻易的陷了进去,被红雾层层包裹起来。
沈长聿温和的笑道:“走吧,去找你的身体。”
维塔:“好。”
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的走廊,很长,沈长聿迈出去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心中没有畏惧,因为维塔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直亲昵的靠在他肩膀上的维塔维持着这个姿势,抬眼向斜后方看去,红的深邃不见底的目光对上了走廊上方的探头,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来,嘴唇碰撞了几下,安心的又靠了回去,似乎他一直都是沈长聿眼中那般黏人无害的模样。
***
此刻正看着探头传递过来的景象的人们浑身一寒,控制不住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维塔第一次离开培育仓的视频记录他们没有,第二次逃脱的记录他们也没有,但是第三次,也是这整个世界末日的开端的那回,他们还好好的留存着。
红色眼睛的少年像撕开一张薄薄的纸一样撕开了所有的血肉之躯和钢铁壁垒,猩红的血将他全身都染红,脚踩在粘稠的液体中,他在实验室无数个探头的记录下穿上了被挂在墙上的研究院制式白袍。
幸存的血兽或依旧被拘在培育仓中,抑或是趴在地上或角落瑟瑟发抖,没有敢动弹的。
他抬头的时候,盯着四面的探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恶意,喷洒在他脸上的血让他像地底深处走出来的恶魔一样。
维塔对人类有着无限的恶意,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
人类招惹了这样一个怪物,美名其曰是为了人类的进步,但其初衷早在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变质,没有人承认,但大家心底都分外的清楚。
若是他们出现在维塔的面前,维塔或许不会介意帮他们每个人身首分家。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没有能挽回的可能,所以不管怎么样,净土都要集合全部力量将维塔抹杀。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看清此事的严重程度,但方才走廊里那个小男孩的变化和红色人影回头的笑容都切切实实的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来保存着的“维塔”只是一具空壳罢了,他似乎已经回归了最原始的状态,寄生在一个人类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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