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城内,此时是一片夜深人静。
偶尔听到打更人的脚步声,两人便会蹑手蹑脚地躲起来,怕被人瞧见。
幸好苏安城内没有宵禁,所以并未有官兵巡逻。
偶尔也能遇见一两个行人脚步踉跄,似是醉酒而归。
阿桂和方喻同小心地躲避着行人,因此耽误了不少时辰。
两人走到城东时,天都快亮了。
商议一番,索性到了城门口。
瞧着今日能否有机会出城。
不过两人有了上回的教训,只敢躲在极隐蔽的角落里。
虽他们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除了有些面黄肌瘦,再无半点难民的样子,但小心防备些总是没错。
城门口已有三三两两的百姓等着出城。
有人挑着担子,有人提着包袱,似乎前些日子难民和瘟病的事情对他们都未造成任何影响,生活一如既往地安泰忙碌。
等到城门一开,便都陆陆续续出城去了。
瞧起来似乎很容易。
可阿桂细心地看到他们似乎都递了个小木牌给守城的官兵,才得以通行。
方喻同皱眉道:“也不知那小木牌是什么,我们没有那个,只怕是出不了城。”
两人只好折返,找了处便宜的客栈投宿。
舍不得花银子,便要了一间最便宜的,两人仍旧一块住。
投宿的时候,两人打听了一耳朵,才知道那小木牌是官府发放的。
别的州县不知道,但想要出苏安城就得有它。
且每回出城都得拿着户籍去官府登记核对后,才能领一枚小木牌。
出城时便要交给官兵,再一次确认。
阿桂也是才知道。
城中百姓都知道许多难民染了瘟病,不过他们倒是并未露出多少担忧之色。
反倒都称赞这次朝廷处理得当,没让瘟病泛滥,还都说这次官府出钱出力建了个难民营集中收留了那些难民,不仅提供吃喝住处,还帮难民们治病,真是让人安心。
所以这出城繁琐一些,他们也都愿意。
阿桂和方喻同听着,不置一词,却心寒不已。
朝廷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法,真让人恶心。
被骗去的难民们如坠地狱,行将就木。
苏安城的百姓们也被蒙在鼓里,为之歌功颂德……
回到屋内,阿桂将门窗关上,又检查了一遍屋内,才轻声道:“一夜未眠,你先睡一会儿吧。”
“那你呢?”方喻同抿紧唇看她。
“我守着你。”阿桂很自然地接了话,将屋内唯一一张床上的褥子铺开,又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口。
她回头,发现方喻同还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疑惑道,“你怎的还不睡?”
“我也想喝水。”方喻同忽然朝她手中的青釉茶杯伸出手,眼巴巴地讨要。
阿桂握紧茶杯躲开,局促道:“这茶杯我喝过的,桌上还有新的,你且用那个。”
方喻同撇了撇嘴,略显失望地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茶杯斟了半杯热茶,忍不住嘀咕道:“我又不嫌弃你,难道你还嫌弃我不成?”
阿桂瞧这小孩又开始别扭,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嫌弃你,只是万一我有瘟病,你喝了我的茶水,容易也染上这病。”
“你胡说什么?”方喻同飞快反驳,拧紧眉看她,“呸呸呸,谁让你胡说这些?”
“好好好,我不该胡说,自罚一杯可行?”阿桂又斟了一杯热茶喝下,然后继续哄道,“这样可行?”
方喻同扭开头,眉眼间依旧带着恼意。
阿桂轻笑,“你不必如此紧张,那天我听赵大人也说了,这瘟病传人并不如何迅猛,若只是和病民朝夕相处两日,染上之人不过十之一二。”
只是时间久了,这瘟病侵人才会越来越厉害。
见方喻同警惕的神色放松不少,阿桂又清清嗓子说道:“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染上瘟病的前几日没有丝毫显露,不得大意。”
方喻同神色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省得。”
算起来,他才是真正意义上从那些病民尸体上摸爬滚打逃出来的。
方喻同有些不安地躺到了床上。
许久未睡床榻,他似乎还些不适应,辗转反侧了几下,又忽然看向坐在桌旁的阿桂,“你不来睡么?”
阿桂被他这样一问,面上忽然一热。
转过头去,她抿了口清茶润了润发紧的喉咙,轻声说道:“你先歇吧,我还不困。”
方喻同确实困了,这几日都睡得不安稳,昨儿更是一天一夜都没睡。
即使有些心神不宁,但到底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他撑不住。
又翻了几下身,他很快便睡沉过去。
阿桂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这才摸了摸有些羞臊的脸颊,将手臂垫在桌上,再将脑袋枕在上头。
她趴在方桌上,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打架的眼皮子终于能阖上。
其实哪里是不困,她头一沾到臂弯里就能马上入睡。
只是以前和方喻同挤在一个褥子里不算什么,那都是睡在地上,且条件危难,没有法子。
可现在,她若再躺上去,那便算……同床共枕。
她脸皮到底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即便当他是阿弟,也不行。
阿桂一只手垫着自个儿的头,另一只手贴着微微发烫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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