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展没接玉佩,只是说:“不要也罢。”
孔妙禾知道,那是他十岁生辰时,皇上亲赐的玉佩,他一直挂在腰间。
此刻,却不想再要了。
两人牵着一匹马,不紧不慢向西和边境赶。
……
“站住!什么人?”
在听见这声呼喊的时候,孔妙禾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紧绷着。
完了。
他们两人都没有回头,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懂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听着身后一串脚步声渐进。
电光火石间,晏子展翻身上马,伸手把孔妙禾捞上马来。
下一瞬,马匹飞驰而去。
后面响起气急败坏的谩骂声,孔妙禾窝在晏子展怀里,回头看了一眼。
声音也扬散在风里:“还好,他们是小兵,没有马,我们快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晏子展在孔妙禾身后咳了几声,明显有些气息不稳了。
天却也忽地暗了下来,孔妙禾向天望,却发现刚刚还一碧如洗的天空此刻却乌云密布。
她还来不及担忧,豆大的雨点就砸在脸上。
晏子展的呼吸越来越沉重,可身后还能隐隐听见追兵的动静。
他们此刻不能停下,只能任由着雨水浸湿了衣衫,沿着面颊往下淌。
这冬月的雨着实冰凉,可孔妙禾分明能感觉到身后的怀抱如此滚烫。
……
他们确认安全以后,躲进了一个山洞里。
孔妙禾翻身下马,一眼就瞧见晏子展胸前触目惊心的血色。
雨水濡湿了他的衣衫,将血也晕染开,孔妙禾心猛地一沉。
她顾不得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扑上前去,掀开了晏子展的领口。
随后就看见,在他胸前,心口的位置,一条还未愈合的深褐色刀口呈现在她眼前。
她眼里又酸又胀,晏子展却在她愣神的时候,轻轻扯回自己的衣领,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去捡些柴火。”
孔妙禾愣在原地,直到余光里那个人影不见,她下意识拽住了他的手。
“我去。”
她紧抿着唇,沉默地将从外拾回来的树枝搭起来,又用火折子耐心地点燃受了潮的树枝。
山洞里逐渐亮了起来,两人脱下湿透的外衣挂起来烘烤,围坐在火堆旁。
孔妙禾伸出手来靠近火源,听着“噼啪”的声音,看着火星子亮起又灭。
她的声音也很轻:“心口的伤,不是战场上受的,是么?”
她不去看晏子展,生怕从他眼里读出什么令她承受不起的情绪。
晏子展声音依旧听不出起伏:“小伤,外伤。”
孔妙禾没有再追问,她这几日脑子昏昏沉沉。
她想起晏子展做的这一切,心口又酸又涩。
他为什么,要对一个替身,这么好?
值得么?
她很想问,可她不敢。
因为她明白,无论晏子展的回答是什么,她身上的毒清了,她是要离开的。
两人打算在山洞里过夜,洞外的雨声不断,十分助眠,孔妙禾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时,却听见晏子展一声声苦苦压抑的咳嗽声。
他靠坐在石壁上,双眼阖上,眉头却紧锁,手拢在唇边,胸腔因为咳嗽剧烈地起伏着。
孔妙禾睡眼朦胧,揉了揉眼,贴过去,问他:“是哪里不舒服么?”
“老大!前面有火光!去看看!”
洞外隐隐约约传来这么一声呼喊,晏子展赶忙将火熄灭,又带着孔妙禾走到山洞另一个出口。
马儿就靠在树下,看见有人走过来,打了几个响鼻。
这另一处出口,也不比那个入口远多少,依稀还能听见那些西和士卒的动静。
这次来的人,不会少。
晏子展极为平静,却忽地将孔妙禾一把抱住。
他指尖微凉,扶着孔妙禾的后颈,滚烫的唇就贴在她耳边。
他的声音低哑又温柔,一点点传达到孔妙禾耳中。
“阿禾,我本想胜了这场仗,解了你的毒,就去向皇上请赐婚。”
“你的毒还未全清,还需要服用两味药一个月,就算彻底好了。我现在把药方告诉你……”
孔妙禾眼眶红了,不住地摇头,她知道他在交代什么,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交代这些。
“王爷,我们快走……”她带着哭腔请求。
晏子展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还笑了笑:“我只说一遍,你这笨脑袋,能不能记住?”
“要记住啊……”
等到晏子展将药方说完,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
孔妙禾顾不得其他,拽着晏子展的手就想要将他扶在马上。
晏子展岿然不动,依旧含着零星笑意,说:“从前是本王对不住你…我也奇怪,像你这么怀性子的丫头,到底哪里好。”
他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角,然后是眼睛。
“可我现在明白,世间女子,千般万般好,都不如阿禾。”
只有她,能令他真正展开笑颜。
只有她,能抚平他心中苦涩伤口。
孔妙禾的眼泪无声地留下来,近乎哀求一般,她拼了命地拽晏子展:“走,王爷,我们走……”
快走啊。
晏子展站得笔挺,纵使孔妙禾用尽全力,也只是脚尖微微挪动了几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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