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次日一大早，山间便又响起了激昂的天鹅声，无数暗红色的身影，以土匪的第一道土墙为依托，如蝼蚁般开始调动起来。
    远远看过去，很多地方虽都有些杂乱无章，赶大集一般，但是声势已然是搞出来。
    “大哥，官狗子得了昨天的便宜，这是长能耐了哇，看这模样，今天他们要反了天那。”
    土匪的第二道防线，也是他们的正山门位置，过山风一大早便也带着各个当家的过来督阵。
    但他们都有点没想到，今天官军的阵势居然会这么大。
    说话的是三当家的。
    他约莫三十七八年纪，身材不高却是极为敦实，本来就凶恶的脸上，因为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左下巴的一道刀疤，简直就像是加强版的钟馗。
    此时又剧烈的瞪着眼睛、绷着肌肉，已经是没法形容了……
    其他几个当家的面色也都是颇为凝重。
    饶是他们此时坐拥天时地利，粮草物资贮备方面也都可以，包括一众土匪们的军心士气，也都是不错，可以说是兵强马壮、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
    但他们究竟是‘贼’。
    不自禁的，便是对官军有一丝虚弱。
    “三哥，这才到哪儿？你不是就怕了吧？呵呵，没事。今日这山门防御，都是我老七的分内事，三哥若是怕了，可以先去山上先歇息着嘛。”
    这时，一个略有轻佻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众人纷纷侧目过来。
    这是个身材匀称、却是生着一双吊眼角的年轻汉子，面容略有轻浮的同时，眼睛又充满着某种阴毒。
    就恍如是一条刚刚钻出蛇洞的毒蛇。
    眼见众人的目光都是看过来，他明显有点受用，嘴角边挂起一抹高高弧度。
    片刻，向过山风恭敬拱手道：“大哥，值此危难当头，爷们们有所想法，那也是人之常情嘛。但大哥您尽可放心，只要有我老七，包括小八、小九在这，官狗子只要敢往前一步，爷们们必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老七，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老子我是怕了官狗子不成？老子出来混、跟着大哥打天下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你娘肚子里吃屎呢！”
    这三当家的俨然不是啥好脾气的人，老七这般刺激他，他登时便是要炸了，怒气冲冲的瞪着老七便是要撸袖子。
    “呵。”
    老七冷笑一声，却是并不理他，只是恭敬看着过山风。
    “大哥……”
    老三也反应过来，这里岂能是动手的地方？这老七怕就盼着他动手呢，忙也是急急看向过山风。
    过山风面沉如水，并未有什么波动。
    他看了看老七，又看了看三当家，这才慢条斯理的道：“这般时候，吵吵什么？老七，老三究竟是哥哥，你这是怎么跟哥哥说话的？”
    老七俨然比三当家的机灵多了。
    忙是连连对过山风抱拳作揖：“大哥教训的是，这事情，倒是小弟唐突了。”
    过山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看向三当家，露出了一丝温润的笑容：“老三啊，你是当哥哥的，还是要有容人之量嘛。现在大敌当前，咱们还是要先把这些官狗子击退哇。”
    “大哥，我……”
    三当家的登时犹如哑巴吃了黄莲，有苦都说不出来。
    其他几个当家的面色也各自有变，不动声色间，都在用眼神交流着。
    与官军的错综复杂相比，过山风麾下肯定是要差一些，却是也没差着多少。
    这其实也是队伍发展壮大后的通病。
    新旧势力，肯定会有所矛盾。
    只不过，这七当家的来历很神秘，为人颇为轻佻，上山不到半年，已经与数人都有过冲突。
    但是他似乎是有着什么底子，不仅麾下有着一帮精锐人手，便是过山风对他都颇为尊重。
    短短时间，他已经成为了山上新势力的代表。
    以往，新旧两派就算会有所矛盾，却是绝没人敢这么肆意的摆出来，但此时，这老七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摆在了明面上……
    “老三，你也别生气。现在这般，咱们需要锐气哇。再者说，老七麾下可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咱们不能在大战前乱了阵脚嘛。这样，等击溃了官狗子，哥哥我做东，都是自家弟兄，有什么话，是坐下来说不出开的？”
    看着梗着脖子、额头上青筋暴露的三当家，过山风笑了笑，上前来用力拍了拍三当家的肩膀。
    可他纵然是在安慰三当家，但三当家，包括周围众人，谁还看不明白过山风的意思？
    今天这，就是要护着这老七了啊。
    “哎……”
    三当家心里深深叹息一声，却也不再多说什么，紧紧的闭住了嘴巴。
    老七气焰不由更为嚣张，笑着为过山风介绍起了更多的东西。
    ……
    山下官军的声势虽大，但攻山究竟需要时间来准备，看这模样，官军至少要辰时中才会真正成型。
    过山风等人也没有在山门防线这边停留太长时间，转了几圈，便是回到了山顶附近的一个观景平台继续观战。
    只不过，有着老七刚才这一出，气氛便不再像是之前那么和谐了。
    过山风在前面看着，三当家、四当家等几个老弟兄，却都是在用眼神交流着什么。
    俨然，是在等着看山门那七当家的好戏。
    过山风虽然是没回头，可他的敏锐，又岂能不知道三当家等人的心思？嘴角边却是掀起了一抹诡异弧度。
    那位白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只有让底下人斗起来，他这边才能更好的掌控全局，避免在这个关键时候出乱子啊。
    ……
    “胡爷，这是闹那样嘛，这也忒墨迹了吧？都快半个时辰了，号子都响了快一个时辰了，咋还不开始呢？”
    此时，官军中军左翼的一个小山包上，李春来一行人都在伸着脖子，小心查看对面山上的动向。
    得益于得天独厚的强大优势，又有着初雪无微不至的照顾，一夜过去，李春来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有点虚弱，同时也是为了装样子，他还是躺在了抬椅上。
    洪斌、陈六子、胡关山等人，都是围拢在李春来身边。
    此时说话的是山子。
    从天还未亮，官军吹响了‘号子’，他们便是赶来了这边，真的是一幕都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却不曾想。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真的是等到花儿都谢了，官军竟然还是没有真正动作。
    “哼。”
    胡关山不由冷笑：“小山子，你个小兔崽子，你真以为，打仗是儿戏吗？你别看土匪山门下这片山势看着挺宽敞，可你要真逼上去，就知道有多么小了。不提前安排明白，到时万一出了乱子，能行吗？”
    “额，胡爷，那，那也不是这么说的哇。我看到民夫已经搬了不少沙土袋上去了，那新泰牛二虎，咋还不动呢？他这算不算是怯战那……”
    山子也很机灵，见胡关山有意讲解战事的一些东西，当即便是怼着他问起来。
    此时还没开打，周围人也都知道胡关山是有真本事的人，忙是都看向了胡关山。
    这老军汉此时也算是放开了，而且，他俨然非常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当即便也为这帮糙汉子科普起来。
    一众人等登时听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唯有李春来和刘黑子，时而交流一个眼色，并没有听胡关山在这边吹牛皮。
    当然。
    一直伺候在李春来身边的初雪也没有听，她的心神，都在李春来身上呢。
    看着第一道防线附近，官军的各项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已经差不多了，很快就能实施真正的进攻，李春来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一早的时间，因为能真正独立于战事之外，李春来也算是经历了官军这些前期布局的全过程。
    也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像是这种‘大型’战事，又是‘攻坚战’，这些前期准备工作着实是太重要了。
    昨日去炸那第一道土墙的时候，李春来便对此有着极为深切的体会了。
    倘若当时有人掩护，有火力支撑，他李三儿何至于那般狼狈，只能是装小丑一般，逼近土匪的防线？
    特别是到了土匪的土墙下、临门一脚了，却是又遇到了诸多不好解决的困难。
    若不是他小李三儿命硬，被他找到了一个切口，那等后果，谁能预料呢？
    别看此时官军看着凌乱不堪，乌合之众一样，但官军就是官军，理论、体系都摆在这呢。
    就算远算不上教科书，但大体流程却是大差不离。
    而李春来到了此时，早就不要脸了。
    以他这般的身份和底子，脸值几个钱呢？
    能得到切实的实惠，打好根基，特别是能从其中吸取到经验，知识，这才是最关键的。
    套用那个灵魂的一句鸡汤：‘他小李三儿此时负重走的每一步，每一滴流过的血，每一次受过的委屈，都是他未来能展翅高飞的基石！’
    而虽是已经与丁公公站在了一艘船上，丁公公已经采取了自己昨夜时的建议，包括对接下来的‘特种战’李春来也有着不弱的信心，但此时，他却并不是怎么踏实。
    因为——
    今天一大早与刘黑子聊天的时候，刘黑子透露出来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此时过山风部里，有一股不明势力，已经很不弱。
    刘黑子这边的消息虽是很零碎，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的，李春来却是隐隐的捕捉到了什么。
    若是李春来没有猜错，过山风麾下那个新晋的七当家，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白莲’的人！
    而且，这七当家，似乎跟李春来的‘未婚妻’庄玉碟，还不是一个路数的。
    若他真的是白莲的人——
    那，他李三儿这边，很多东西，便要再精细许多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