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原本不太想动弹,架不住林琅忽悠,还是跟着出去了。
一帮人选定的地方在天音城城中心的一家酒肆中。这间酒肆是天音城中难得热闹点的地方,客人不算少,一行人拼了两张桌子凑在一处,开了几坛酒,正热热闹闹说着闲话。
沈秋庭从少年以后就没怎么参加过这样热闹的集会,乍然间竟觉得有些怀念。
他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听着一群小辈闲扯历年天元大比的轶事奇闻,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百年前。
一个弟子说:“当年白仙君参加的那一届大比,团战中一人一剑就全灭了天音门中同级别的十人,那可当真是惊艳绝伦啊。”
另一个弟子插嘴说:“这事我晓得,听闻当年天音门那十位仙子各个都是天香国色,遇到的其他对手多多少少会怜香惜玉一些,偏偏咱们白仙君就跟看着演武场的木头桩子一样,半点面子都不给。”
沈秋庭喝了一杯酒,想起当年自己坐在天元大比的看台上看见的场景,有点好笑。
“赛场上本就没有男女美丑之分。”一位女弟子反驳了一句,又转而叹道,“也不知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才能入了白仙君的眼。”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闻白仙君有过一个心上人。”那弟子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偷偷摸摸地开始八卦,“传闻清虚道君原本有意让白仙君修太上忘情道,结果被白仙君给拒绝了,说他心中有人,修不了太上忘情。”
其他弟子听完这话,纷纷觉得不靠谱:“白仙君看着就像个无欲无求的,哪里会有心上人?就算真有那么个心上人,会这么多年一点风声也没传出来?”
那八卦的弟子被冷嘲热讽地嘘了一番,涨红了脸,说了一句:“爱信不信。”便跟几个相熟的弟子勾肩搭背喝酒去了。
沈秋庭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听完,心道这小弟子也不知道是谁座下的,消息还挺灵通。
这事虽然听着像极了胡说八道,实际上还真不是胡说八道。
当年白观尘即将突破金丹前,清虚道君曾找他谈过一次话,问他愿不愿意修太上忘情道。
太上忘情者无欲无求,是窥得大道最好的一条路,除了清苦些不能动情以外,也没有别的毛病。
沈秋庭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自己知道,平生最爱万丈红尘里的鲜活欲望,从来都没对太上忘情道有过什么想法。白观尘却跟他是两个极端,明明还没有修太上忘情道,就已经看起来无欲无求得紧了。
他当时正在清虚道君身边帮老头处理门派事宜,闻言都以为白观尘要答应了,却不料白观尘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睫,道:“师父,徒儿不能修太上忘情道。”
徒弟到底选择什么道路归根结底是徒弟自己的事情,清虚道君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为什么?”
沈秋庭拿朱笔给手上的账本勾了个圈,闻言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白观尘不急不徐行了一礼,道:“徒儿有心上人了。”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畔,沈秋庭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酸溜溜地想着,自己废了这么大功夫好不容易养大的师弟,也不知道是要被那家猪崽子拱回家去了。
这徒弟平日里实在太过沉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连清虚道君都忍不住来了兴趣:“是哪一家的姑娘?若你二人两情相悦,我便趁早去跟她长辈说一说,将你二人的事定下。”
“不必了,”白观尘的目光不自觉地柔软下来,“他还不知晓我的心意。”
他家师弟出身天赋也好,品貌也好,哪样不是一等一的,那姑娘能有多天仙才能让他家师弟单相思?
沈秋庭将手中的笔胡乱搁在桌子上,不自觉得有点生气,又觉得自己这气生得实在是没什么缘由。
别人家男欢女爱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儿啊?
事后他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白观尘几回他心上人的事情,可白观尘跟个闷葫芦似的,无论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开口。问得多了,白观尘也只会来一句:“等时机到了,师兄自然会知道的。”
后来时日长了,也没见白观尘提起过他这个心上人,沈秋庭只当是他这好不容易开一次的情窦又给闭回去了,若不是今天被小辈们闲谈提起来,连他自己都要忘了还有过这一出。
前尘往事想起来总是免不了要耗费些精力,沈秋庭又喝了一杯酒,才发现身前的酒壶已经不知不觉被倒空了。
林琅正被裴子均揪着交代大比中要注意的东西,不经意一回头瞥见沈秋庭身前的酒壶,吓得脸色一变,当即打断了还在耳提面命的裴子均:“师兄你先等会儿!”
扔下这句话,林琅推开凳子站起来跑到了沈秋庭身边,拿起酒壶掂量了一下,脸色更白了:“小师叔,都喝完了?”
酒壶样子小巧玲珑,里面的酒本来就没有多少,沈秋庭不明所以,道:“这一壶喝完了,你要是想喝我再给你点一壶。”
林琅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小师叔,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不过几杯果酒而已。”沈秋庭不明所以,他酒量还没这么差。
他刚说完这句话,丹田处像是有一团烈火猛地烧了起来,迅速麻痹了他的头脑。沈秋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浓重的醉意给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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