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很少露出这种表情,自打出世、死亡、浴火重生的时候,都没有过。
黑袍的青年动作有些僵硬地将那盏小巧精致的水晶花灯护在手掌心,好似那当真是一朵易折易碎的花。
待在台下的继任者们似是察觉到祝枝的异样,一时间眼神各异,最后齐齐低下头,只装作没看见。
谁不知渡生城的城主最是冷血厌人,只要是个活物,他都恨不得炼成傀儡才好,这般表情,却叫人心中打鼓。
祝枝并不理会旁人的眼神,只轻轻垂眸,打开了那封银色的讯息。
铺天盖地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
昏暗天边与枝头皎月,千里灯火与桥边花灯,便是连那些浑浊的夜色都温馨的叫人心中发烫。
祝枝怔怔地看着灯火通明中,双手合十、轻声许愿的杏衣青年。
‘愿师姐年年岁岁,无忧无恼,事事如愿。’
幻影中的青年轻轻睁开那双坠着星子的眼眸,笑容明亮,唇侧的酒窝轻轻下陷,带着几分暖人心扉的甜。
他指着远处的水上花灯,笑容轻轻,又好似带着一星半点的依赖与期盼:“师姐,我如今也出宗游历了,这是我来的第一个地方,望舒城,这里的月亮好大,那水上的花灯据说许愿很灵,我也给师姐许了一愿,师姐,日后我们若是有空就一起来这里游玩一番吧。”
祝枝淡色的唇轻轻颤了颤,口中腥甜的滋味不再叫他生出病态的渴望,反而有一瞬间令人作呕。
他和郁灯,是界限分明的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深陷泥潭,一个行走光明。
这个傻子一直这么相信他,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如果郁灯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在骗他、坑害他,甚至示人以面的模样都是假的,还会想与他同游望舒城吗?
不会了,从他堕魔之时开始,一切或虚假或真切的希望,便全都化作泡影。
索性他从前只一心灰暗,以蚕食仇恨度日,而如今碰上这般的叫他生出无望期盼的人,心中便多出几分惶惑。
祝枝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会有如此纠结的时候,他只想,若是终有一日露出狰狞的鬼面,彻底搅碎那傻子心中白月光般的师姐,倒不如从此疏远,江湖不见。
日后即便是兵戎相见,也不会在意困扰,徒增心事。
可当他如此想的时候,那画面中的青年却露出一副犹豫又黯然的神情。
湖边的水汽染上青年的衣襟,攀上那双明亮的黑眸,他低声说:“师姐为何多日毫无音讯?”
说完后好似察觉情绪不对,便又摆上一张笑脸,极力掩饰不自然的神情:“师姐该不是外面有了心上人,忘了师弟了吧?”
青年说着说着表情变了一下,顿时絮叨了起来,甚至有种老父亲担心孩子一般的错觉:“师姐,我知道你不是第一次出门游历,但是你向来心善,又长得这么好看,如果被一些有心人盯上了可怎么办?”
“有些人说喜欢那就是嘴上说说,得到了就不在意了,甚至有可能还是个海王!”
“海王就是那种嘴上说只喜欢你一个,其实外面还有好多个呢!师姐,那些对你表白的人你可要仔细辨别,不要被轻易说动心啊!”
“等等…”
青年纳闷地皱皱眉,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反正声音没出来。
但祝枝能看得懂他说了什么。
郁灯说的是:“怎么越说越像我自己?不对不对,我那又不是真的海王。”
祝枝听着听着,心中一松,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只觉得眼前的青年叫他四季常冰的心脏都暖了起来。
座下的继任者心里就是一抖,城主突然这么阴冷的笑一下是什么意思?
通常以前城主这样笑,就说明有人要死了啊!而且估计会死很多。
难道是狩猎场的鬼人使力不够?
不然再叫几个人上场?
继任者们谁也不敢动,生怕一动人就没了。
那些拥有意识的傀儡也很是害怕,见城主这副模样,简直跟屠城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到底是谁叫城主发如此大的火,自己倒霉就算了,还拉着他们一起进火坑!!
祝枝收敛了唇边的笑意,可那双黑眸却不再是空洞无神的,他眉眼带着几分见风般的温柔,像是细雨朦胧后的暖色。
画面中的青年最后对他眨眼说:“师姐,那盏水晶花灯就送给你了,你可以写下自己的愿望,放进水里,然后愿望就会实现了。”
“师姐,看到讯息记得要回复,不然师弟可就要怀疑你是不是出意外了。”
祝枝抿唇,手指很小心地触碰了一下那水晶花灯的边角。
随后缓缓地收紧,像是紧紧抓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直男的定义,对别人是死直男,对老公就是小甜心了。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笑笑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柚呀.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咚叭哩4瓶;
姐姐贴贴,今天把枝枝给你们rua好了
第38章 拼刺刀的第三十八天
沈季同曾告诉过郁灯,沈府四处随意可去,却只有一处地方不可进入。
那是沈府后府中的一座漂亮的雕花小院,花草茂密,便连门口的柱子都是极为珍贵的楠木制成,其上花纹细密逼真,据闲聊的小厮说,里头的地板都是由白玉砌成的,是先夫人的住所,也是沈季同常去休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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