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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三生三世枕上书终篇 第24页

第24页

    肩头的人此时却像是虚弱,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凤九咬着牙道:光靠着不成,你得躺着,伤口没有包扎?
    息泽低声,正准备包扎,你来了。
    凤九闷声道:我没让你把我按在墙上。
    息泽不在意道:刚才没觉得疼,就按了。又道,别惹我说话,说着更疼了。
    扶着重伤的息泽前后安顿好,凤九分神思索,这个,算是什么?
    她被占便宜了,被占得还挺彻底。
    按理说,她该发火,凡是有志气的姑娘,此时扇他一顿都是轻的。但占便宜的这个人,如今却是个重伤患,不等她扇,已恹恹yù昏地躺在她的面前,她能和一个伤患计较什么?
    她没有想通,他方才的力气到底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那样的阵仗,着实有些令她受惊,亲这个字还能有这么重的意思,她连做梦都没有想过。其实今天,她也算是长了见识。
    dòng中只余幽软的光和他们两人映在dòng璧的倒影,细听dòng外雨还未歇。听着萧萧雨声,凤九一时有些发神。
    在青丘,于他们九尾狐而言,三万岁着买幼龄,算个幼仙。她这个年纪,风月之事算够格沾上一沾,更深一层的闺房之事,却还略早了几千年。加之在她还是个毛没长全的小狐狸时,就崇拜喜欢上东华帝君。听折颜说。比之qíng怀热烈的姑娘,帝君那种型约莫更中意清纯些的,她就一心一意把自己搞得很清纯。
    念学时她一些不像样的同窗带来些不像样的书册请她同观,若没有东华帝君这个jīng神支柱她就观了,但一想到帝君中意清纯的姑娘她没收了这些书册,原封不动转而孝敬了她姑姑。
    当年她老爹bī她嫁给沧夷时,其实是个解闺房事的好时机。按理说出嫁前她老娘该对她教上一教,但因当年她是被绑上的花轿。将整个青丘都闹成了一锅糊涂粥,她娘亲顶着一个被她吵得没奈何的脑子,那几日看她一眼都觉得要少活好几年,自然忘了要教她。
    她去凡间报恩那一茬,无论是那个宋姓皇帝还是叶青缇,却皆是不得她令连握她一根小指头都觉得是亵渎了她的老实人,这一层自然揭过不谈。
    到此时,凤九才惊觉,她长这么大,宋皇帝、叶青缇再加上个息泽神君,被迫嫁出去三回,沧夷神君处算是yù嫁未遂一回;且此时一边担着个寡妇的名号,一边被迫又有了个夫君。自然,这等经历对他们当神仙的来说并不如何离奇,离奇的是,她到此时竟仍对闺房之事一无所知。当年追东华时追得执着,她窃以为有了这层经历,谦谨说自己也算一颗qíng种了,但天底下哪有qíng种当成她这个样子?
    从前没有细究,今日前后左右比一比,究一究,寿与天齐的神女里头,她这颗清纯的qíng种连同她十四万岁才嫁出去的姑姑,在各自的姻缘上,实在是本分得离谱。
    她娘家的几位姨母时常深恨她长得一副好面皮,竟没有成长为一个玩弄男仙的绝代妖姬,实在是很没有出息,见她一次就要叹她一次。她今日恍然,自己的确令赤狐族蒙羞。
    从前在姨母们唏嘘无奈的叹息中,她也想过要是她能将无qíng无yù的东华帝君搞到手,就会是一桩比绝代妖姬还要绝代妖姬的成就,届时定能在赤狐族里头重振声威,族里所有的小狐仔都会崇拜自己。追求帝君没有成功,她才明白原来绝代妖姬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而如今她连这个志气都没有了,都遗忘了。
    她想了许多,只觉得,这些年,她实在是把自己搞得清纯得过了头,有空了还是应该去市面上买几本chūn宫。那种册子不晓得哪里有得卖。
    枯柴被火舌撩得哔啵响动。她方才施术从dòng外招来几捆湿透的柴火烘gān,一半点着,一为驱寒,一为驱蛇,另一半拈细拍得松软,又将身上的紫袍脱下来铺在上头,算临时做给息泽的一个卧chuáng。她觉得她那件紫袍同息泽身上的颇有些像,但也没多想什么。
    此时火光将山dòng照得透亮,水月潭虽是个混乱所在,倒也算福地,周边些许小山包皆长得清俊不凡,连这个小山dòng都比寻常的中看些。
    他们暂居的这处,dòng高且阔,dòng壁上盘着些许藤萝,火光中反she出幽光。小潭旁竟生了株安禅树,难为它不见天日也能长得枝繁叶茂,潭中则飘零了几朵或白或赤的八叶莲,天生是个坐禅修行的好地方。
    息泽神君躺在她临时休整出来的糙铺上,脸色依然苍白,肩头被猛蛟戳出来的血窟窿包扎上后,jīng神头看上去倒是好了许多。
    凤九庆幸蛟角刺进的是他的肩头,坐得老远问:现在你还疼得慌吗?可以和你说话了吗?
    息泽瞧她几乎坐到了dòng的另一头,皱了皱眉,可以。补充道,不过这个距离,你可能要用吼的。
    凤九磨蹭地又坐近了几寸,目光停在息泽依然有些渗血的肩头上,都替他疼得慌,问道:它撞过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躲开啊?
    息泽淡声,听不清,大声点。
    凤九鼓着腮帮子又挪近几寸,恨恨道:你肯定听清了。但息泽一副不动声色样,像是她不坐到他身旁他就绝不开口。她实在是好奇,抱着杂糙做的一个小蒲团讪讪挨近他,复声道:你怎么不躲开啊?
    息泽瞧着她,为什么要躲,我等了两天,就等着这个时机。不将自己置于险地,如何能将对方置于死地?
    他这个话说得云淡风轻,凤九却听得心惊,挣理反驳道:也有人上战场回回都打胜仗,但绝不会把自己搞成你这个模样的,你太鲁莽了。但她心中却晓得他并不鲁莽,一举一动都极为冷静,否则蛟角绝非只刺过他的肩头。她虽未上过战场,打架时的谋划终归懂一些。不过斗嘴这种事,自然是怎么让对方不顺心怎么来,斗赢了就算一条好汉。
    息泽却像是并未被激怒,反而眼带疑惑:近些年这些小打小闹,你们把它称之为战场?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我今次这个也谈不上什么战场,屠个蛟是多大的事。
    凤九gān巴巴地道:此时你倒充能gān,倘若用术法就不是多大的事,你为什么不用术法?
    这个问题息泽思忖了一瞬,试探道:显得我能打?
    凤九抄起脚边一个小石头就想给他伤上加伤,手却被息泽握住,瞧着她低声道:这么生气,因为我刚才亲得不够好?
    凤九捏着个小石头,脑中一时空空,话题怎么转到这上头的她完全摸不出名堂,他们方才不是还在谈一桩正经事吗?她迟钝了片刻,全身的血一时都冲上了头,咬牙道:他们不是说你是最无yù无求的仙?
    这个问题息泽又思忖了一瞬,道:我中毒了,蛟血中带的毒。
    凤九瞧着他的脸,这张脸此时俊美苍白,表qíng挺诚恳,凤九觉得,这个说法颇有几分可信。息泽近日不知为何的确对她有些好感,但遥想当日她中了橘诺的相思引,百般引诱他,此君尚能坐怀不乱,没有当场将她办了,他虽有些令人看不透,但应是个正人君子。
    她暗自觉得,他适才的确是bī不得已,她虽然被占了便宜,但他心中必然更不好受,顿时冷悯,道:我在姑姑的话本子里看过,的确是有人经常中这样的毒,有些比你的还要严重些。若适才只为解毒,我也并非什么没有悬壶济世的大胸怀的仙,这个再不必提了,你也不必愧疚,就此揭过吧。
    息泽赞同地道:好,我尽量不愧疚。侧身向她道,唱首歌谣来听听。
    凤九疑惑,为什么?
    息泽道:太疼了,睡不着。
    虽然他全是一派胡说,但凤九却深信不疑,且这个疼字顷刻戳进了她的心窝。
    要qiáng的人偶尔示弱就更为可怜,她愈加地怜悯,注意到息泽仍握着自己的手,也没有觉得在占她的便宜,反而意料他确然疼得厉害,此举是为自己寻个支撑。
    怜弱的心一旦生出来,便有些不可收拾,觉察息泽这么握着自己的手不便当,她gān脆弃了小蒲团坐在他的卧榻旁。晓得息泽此时jīng神不好,歌谣里头她也只挑拣了一些轻柔的童谣唱。
    有些许回声,像层迷雾浮在山dòng中,息泽的头靠在她腿上,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前,微微闭着眼,模样很安静。
    她料想着他是不是已经睡着,停了歌声,却听他低声道:我小时候也听人唱过一些童谣,和你唱的不同。
    凤九道:你又不会唱。
    息泽仍然闭着眼睛,谁说不会。他低声哼起来,十五夜,月亮光,月光照在青山上,山下一排短篱墙,姑娘撒下青豆角,青藤缠在篱笆上,青藤开出青花来,摘朵青花做蜜糖。
    凤九印象中,年幼的时候,连她老爹都没有唱过童谣哄过自己。在她三万多年的见识里头,一向以为童谣两个字同男人是沾不上边的。但息泽此时唱出来,让她有一种童谣本就该是男人们唱的错觉。他声音原本就好听,此时以这种声音低缓地唱出来,如同上古时祝天的祷歌。她以前听姥姥唱过一次这个歌谣,但不是这种味道。
    好半天,她才回过神来,轻声道:我听过,最后一句不是那么唱的,是做嫁妆。青藤开出青花来,摘朵青花做嫁妆。你自己改成那样的对不对,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糖吗?
    dòng中一时静谧,火堆亦行将燃灭,她靠着安禅树,息泽的声音比她的还要低,如果吃过的话,应该会喜欢。我没有父母,小时候没人做糖给我吃。看别人吃的时候,可能有点羡慕。她睡意朦胧,但他的话入她耳中却让她有些难过,qíng不自禁地握了握他的手指,像是今夜,她才更多地知道息泽。
    你以后会做给我吃吗?她听到他这样问,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困意重重中,觉得他可能闭着眼睛看不见,又抚了抚他的手指,像哄小孩子,好啊,我做给你吃,我最会做蜜糖了。
    渐微的火光中,dòng壁的藤萝幽光渐灭,潭中的八叶莲也合上了花心。
    紫衣的神君睁开眼睛,瞧见少女沉入梦乡的面容。黑如鸦羽的墨发披散着,垂到地上,像一匹黑绸子,未曾挽髻,显得一张脸秀气又稚气,额间朱红的凤羽花却似展开的凤翎,将雪白的脸庞点缀得艳丽。这才是真正的凤九,他选中的帝后。
    不过,她给自己施的这个修正术,实在是施得乱七八糟。这种程度的修正术,唬得过的大约也只有茶茶之流法力低微的小地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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