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耒正式开始了他的养生修炼, 脸上带着两个黑眼圈, 出得宗庙时, 站都站不稳了, 依旧特地朝姜恒走来,问:“太史昨天晚上……没什么事吧?”
姜恒一脸诧异,端详熊耒, 算算时间,今天开始斋戒,顶多也是缺一顿早饭的事,又不是不让你吃东西,怎么整个人就萎靡得这么厉害?不应该啊。
“陛下……没事吗?”比起自己,姜恒反而更担心熊耒。
“我很好,很好。”熊耒扶着王车御辇,说道,“这不是想到要连续四十九天清心寡欲嘛,就趁着开始前,好好地……放纵了一把……”
姜恒:“……………………”
熊耒一连三日深居宫中,无事不出,先是狠狠地提前连吃三天,又疯狂纵欲,把后宫牌子全翻了一遍,压根无心过问姜恒,连刺客的事,也是今天早上听项余转述后才知道的,当即出了满背冷汗,祭祀过后,特地将姜恒叫来,问长问短,嘘寒问暖了一番。
“你大可不要担心!”熊耒说,“本王已嘱咐项余,他以全家性命作保,一定为你查出凶手来历与下落。”
姜恒大惊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给王陛下与项将军添了麻烦,心里早已过意不去。”
熊耒安抚地拍拍姜恒肩膀,又说:“得空你还是过来,将功法先……”
姜恒早就想到这点,正色道:“如果先授予王陛下,陛下一定会偷练。”
熊耒被说中心事,当即一脸尴尬,只得作罢,说:“那你可不要乱走动,在刺客捉到前,就好好待着罢。”
南方大国,竟是有刺客能潜入宫中,下手杀一个客人,风声走漏之后,太子安与朝臣都觉脸上实在挂不住,是以狠狠地斥责了项余一番。熊耒骤然得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未想清楚,疑神疑鬼的,也不好仓促下结论,只能宽慰一番姜恒,这才作罢。
除此之外,姜恒还注意到了另一件事——他所看见的祭祀全程里,熊耒没有与太子安说一句话。熊耒与郢左相交谈,太子则与他的一众东宫幕僚闲聊,时间到了,太子上前去请熊耒,熊耒便在王室前头率先走进宗庙。
进宗庙后父子二人有没有交流,姜恒不知道,出来时,熊耒也没有搭理太子。
这是非常罕见的事,在雍国绝不可能发生,只要汁泷在场的时候,汁琮的注意力便会集中在他的身上,哪怕与臣子闲聊,视线大多数时候也会跟随着自己的儿子。就像耿曙的目光时时跟着自己一般……
但这个时候耿曙的眼神,不耐烦简直溢于言表,看得出在说“好了?可以走了吗?”。
项余来了,这几天里,他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晚上睡在王宫,家已经有好几日没回去过了。
“关于刺客的身份,”项余脸色凝重,说,“两位有线索了吗?”
“没有。”耿曙沉声道。
姜恒说:“项将军怎么能立下这么重的承诺?太令我于心不安了。”
项余摆手道:“保护我们的客人,是郢国的责任,姜太史没有生气,已是照顾我了。否则一国颜面何存?”
项余还有不少想问的,又看了眼远处,只见太子安朝他使了个眼色。
“难得今天桃花开得正好,”项余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咱们边走边说罢。”
姜恒拉了拉耿曙的衣袖,对此耿曙还是心中有数的,虚伪的应酬他不想参加,但刺客身份,却是关乎姜恒安危的大事。
昨夜姜恒与耿曙也在翻来覆去地讨论,姬霜、赵灵,一切都有可能,就连素未谋面的梁,甚至藏身郢地的、长陵君生前的遗部死士都没有放过,但排除来排除去,姜恒总下不了定论。
春风盈野,桃花灿烂,项余在一处空旷地上盘膝坐了下来,侍卫上前摊开铺毯,抬过矮案,三人便席地而坐。又有侍从摆上小菜与春酒,姜恒哭笑不得道:“来了郢国后,到哪儿都有吃的。”
“内子做的点心,”项余说,“知道我们今天要赏花,便着人送来了。”
“不见嫂子,”姜恒说,“怎么也不带着出门?”
项余答道:“他们出城踏青去了。”
耿曙打了个呵欠,望着远处的巨树,忽想起往事,说:“那就是‘椿’?”
姜恒也听说过这棵巨树,说:“多少年了?”
“不清楚。”项余仍在忧虑,心事重重,说,“传说郢国没有人,知道这棵树的岁数。”
“上古有大椿者……”姜恒朝耿曙说。
“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耿曙当然记得,当年在浔东练剑时,他便听姜恒诵读过这一段,椿就像预兆着人间的枯荣兴衰一般,维系着南方大地的血脉。
“你觉得会是谁?”项余朝耿曙说,“凭直觉说说。”
耿曙依旧答道:“不知道,尸体被你带走了,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一个答案。”
项余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只能查到是一名习武之人,甚至没有交过手,连门派也无从知晓。”
姜恒说:“什么地方的人,总能看出来点端倪罢?”
“像郑人,又像梁人。”项余皱眉道,“面部有风霜痕迹,皮肤干燥,平日里像是在过苦日子。”
项余静了一会儿,又说:“那夜还有一名刺客,替你们补上了一剑。”
“对。”耿曙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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