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是啊,就算他骂的不是皇上,所为也一样有欠皇子风度,这跟街头流氓有什么区别?加上楚奕被那几句骂得狗血淋头,虽是无心,胸中到底不可能没有怒火,有哪个皇帝能够忍受这等侮rǔ的?如果不是因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管你是不是故意的,都一样可以降下大罪。
二皇子意识到事qíng的严重,全身冰冷一片,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只觉得刚才心中仿佛郁结了一股闷气,不吐不快,jīng神处在一个极度兴奋之中,所以才会骂出那等难听语句,要是在平日,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上书房门口这样放肆,今天的他仿佛完全不是他自己似的,做出的事qíng连自己都觉得蠢不可言。
父皇会如何处置自己?侮rǔ圣上可是天大的罪名!
其实楚奕对楚隆的处置方法颇为头疼,虽然气大可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这骂得也很是无心,总不能真把他拖出去砍了吧?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严厉惩治,自己这个皇帝的面子要往哪儿搁啊?
一时之间,尴尬在空气中蔓延,竟然沉寂了少许。
柳西月眼色一动,上前一步,凌厉目光在四围慢慢扫过,淡淡道:今日本宫头有些晕,好像一点儿也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想来是进来天气变化太大,有些不适应,不知众位是否也有同样的症状?
四围众人听到此言,连忙人人摇摇yù坠,纷纷喊晕,开玩笑,谁愿意听到这种可怕的事qíng?既然皇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还不赶紧爬下去?
楚奕哼出一声气,脸色这才好了许多。
云狂心中称赞,自己这姑妈果然不愧是后宫之首,在宫内和司徒贵妃斗了这么多年,稳占上风,一点点fèng隙都能够抓住把柄,死咬重点,而后又察言观色,适时顺了皇帝心意,真是好手段啊!
柳西月明白,想要借此事治二皇子的死罪根本不现实,还不如放他一马,反正经过这一闹,从今以后,二皇子的一生恐怕就会这么完了,他本身不及楚少秋出色不说,闹出这么大笑话,楚奕也不会再把他扔到外面做人笑柄。
她看了自己的儿子楚少秋一眼,心中暗自惊讶,少秋几时有这种城府谋略了?竟然能引得那个平常有些yīn险的二皇子犯下此等大错,还在最关键的时候让其叫出最关键的rǔ骂圣上的话语,就目的来看,心机之深沉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楚少秋眼底一片苦笑,察觉到周围丝丝缕缕的目光,很是郁闷。
二皇子被扳倒,受益最大的就是在这一辈中除了二皇子再无对手的他,太子之位如今可算是稳如泰山,无人可夺了,所以包括柳西月在内,心里都以为是楚少秋搞的鬼,于是楚少秋就成了某个幕后黑手的挡箭牌,毕竟谁也不会认为那个泪痕未gān一脸委屈身上青青紫紫的弱小少年有那样大的能耐。
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这事qíng之中有很多不正常的成分。
怎么二皇子什么时候不骂皇帝偏偏就那个时候大骂出声了呢?这委实有几分故意把事qíng往皇上身上扯的嫌疑,而且二殿下前后态度举动反差之大,也让人觉得疑惑,可就是说不出是哪儿出了问题。
清明的目光落到云狂身上,楚少秋眉头微皱,隐隐觉得,这次事件似乎和自己这位云狂弟弟脱不了关系,可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样可怕的布局之能?他从前也未曾见过二皇弟,怎么知道这就是二皇弟?
难道今天之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云狂舔了舔白嫩指尖,口中的药味化去,小脸上掠过一缕jian计得逞的狡黠笑容。
五石散,中国古代常见毒品,中药者双眼泛红,qíng绪激动,全身虚汗,意yù发泄,xingqíngbào躁不安,整个人陷入极度亢奋之中,疯癫痴狂,行为也会因此而与平时大相迳庭,被人撩拨挑衅就算圣人也是耐不住的。
宫中敢挑衅她者除了司徒香之子二皇子哪还有别人?加上年纪放在那里,云狂几乎是一眼就认准了那是二皇子楚隆。
打斗之时只要用指尖划破二皇子皮肤少许,使药物进入他血液,便能顺利下药,待他发癫发狂,听闻皇帝脚步走至近处时,再故作哭闹诱他骂出侮rǔ皇帝之言,以惊天诀内劲化去他体内药xing,事后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纵然有人觉得古怪,没有证据,又能怎样?更何况,你们会怀疑到是我这个孩子搞的鬼么?
司徒贵妃,把你的好儿子带回去好好管教!楚奕虽然没有下什么重罪,只是要司徒香将人带回去,可是那几个好字说得格外的重,其中的火气瞎子都能听出来。
皇上,老臣还有一事要求。孟师傅突然气哼哼站出,对着云狂一指,怒道:这孩子侮rǔ了圣人读书之地,于上书房外斗殴,顽劣至极,请恕老臣能力低微,枉为人师,无法教好他。
这话一说,云狂顿时成了视线的聚集点,孟老先生桃李满天下,声望在大楚国内极高,被他这话一番评价,无异于赶出了学堂,这个孩子的前途几乎是就这么完了,只怕以后也不会有几个教书先生愿意教他,顿时人人一阵同qíng,与柳家有仇的则是幸灾乐祸。
孟师傅柳西月柳眉一皱,正要为自家单传的独子说些好话,云狂小小的身子却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气愤地大叫了一声,手指直指老夫子的鼻子,脚差点儿踢到天上去,那叫一个目中无人啊!
死老头!不教就不教,少爷我才不稀罕你!
那黑溜溜的眼珠子狠狠一瞪,孟师傅当场气得满脸通红,四下一片无声。
啊啊!好一个柳家少爷,好一个纨绔公子!这个年纪就目无尊长,简直是狂妄嚣张得自己xing谁名谁都不知道了!柳家还真是可怜,唯一的独子,居然是这么一副荒唐模样。
众人都在感叹这柳家小少爷的顽劣不堪造就,敢犯圣怒之时,皇帝楚奕眼里却扬起玩味笑意,居然没有发怒,反而只是淡淡吩咐。
少秋,小王爷一定是吓到了,到你宫里挑点玩具给你表弟压压惊,然后把你表弟送回家去。
云狂暗暗笑了,看来,自己在皇帝眼里一定是已经毒xing发作了。
楚少秋领命挽住云狂冰凉柔滑的小手,一路走着,心中很不是滋味,今日他虽然获益最大,下意识就将事qíng归结到了自己头上,导致了云狂今后恐怕会成为京城笑柄,连个教书夫子也未必能够找到,纵然找到,也是没有才学的,这对一个名门之后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
搂着云狂单薄的小身板子,楚少秋对他之前的嚣张模样似乎全不介意,反是为他那身青青紫紫心疼不已,暗暗打定主意,柔声开口:狂弟别担心,以后哥哥教你读书。
第009章护你一生
乘在马车上,颠颠簸簸,楚少秋一句话说完,绝美容颜上露出和煦微笑,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将她抱到怀中,一双修长的手抚摸上她纤细的小胳膊小腿,揉揉捏捏,那一层被打伤的青青紫紫处仿佛得到了冰敷,清凉舒慡,像是到了仙境般的快活。
还疼不疼了?耳畔的热气chuī下来,痒痒的,带着淡淡的清雅味道,仿佛要将人融化在其中。
被这样一个绝色美少年搂在怀里,轻言细语温柔安慰,感觉固然很好,云狂第一个反应却不是飘飘然,而是心底漾起了阵阵惊诧。
少秋哥哥,你不觉得云狂太顽劣了嘛?扬起小脸,云狂好奇问道。
殴打皇子,挑衅夫子,她刚刚所为,每一样可都是足以让世人鄙视唾弃上千万回的大逆不道之事,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纵不让人觉得厌恶也不会有人喜欢吧?可自己这位少秋表哥却竟一昧向着自己,一句责备都没有,实在是好偏心。
这一问,让楚少秋眼底闪过了种种古怪之色。
眨了眨黝黑的眼睛,楚少秋定定凝视云狂灵动的黑瞳,眉头皱在一处,好一会儿,方才舒展开来,一双清眸愈发清明,他温和可亲地笑着,长指戳了她额头一下,叮嘱道:下回不可以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云狂一怔,顷刻就读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清眸里顿时泛起一层浅浅迷雾,看着楚少秋的目光变得有几分不同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柳云狂根本是个很不可理喻的疯子。
罔顾世俗,轻视礼教,亦正亦邪,连人命在她眼中也算不上什么,除了她想保护的人,其余的,比之蜉蝣并无二异。
上一世家族中人的陷害让她心冷如铁,看清了人xing的黑暗面,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几乎是在亲人的践踏之中硬生生爬起来,一颗心被伤得鲜血淋漓,想要再相信这个世上存在的美好,其实是很难很难的事qíng。
她的内心深处,也因为曾经受的伤害与世人之间建起了一堵冰冷铁墙,她站在墙外,看着墙内众生,全是以一种俯瞰超然的漠视态度。
然而,云狂极端聪慧的头脑到底让她没有对这个世界断绝希望,她始终还是明白,这世上,总会有对自己好的人,总会有不管任何原因都信赖自己,爱护自己的人,那些人,走过了那堵墙,便值得她真心对待。
正如云狂如今的母亲,向婉儿,用最伟大最温暖的母爱打动了她。
作为一个陌生人,云狂是狠辣自私而冷血的,但是一旦真正被她的内心认同,她便会倾尽所能去保护,去帮助,为他们考虑打算,把最好的给他们,无论何时,永不放弃,永不抛弃。
楚少秋外表再怎么俊美,气质再怎么出众,才学人品再怎么出色,在上一刻,都与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就是他bào毙而亡,也不会让云狂眼皮子动上一下。
长得再漂亮又如何?对经历了世间百态的她来说,天下第一美男子,亦同样属蝼蚁耳!一只蚂蚁,就算再怎么好看,她也是决计不会投入半点儿真感qíng的。至于表亲关系就更不足道了,上辈子她可是被直系亲属谋害的!
但是这一刻,云狂却真的被他眼底的关怀感动了,不管这关怀是因何而来,不管楚少秋是否猜到了什么,那真切的毫无保留的宠溺之意,在一瞬间便闯进了她心中铁墙的另一面。
想要感动她,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就是这样一个眼神,便得到了她的肯定。
慵懒地眯上眼,云狂心qíng愉悦地将小脑袋蹭到楚少秋漾着淡淡雅香的胸口,乐颠颠地躺进去,霸占了美少年整个怀抱,贼兮兮笑道:少秋哥哥,那以后我就不打架了,你来护我?
楚少秋认真地看着她一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只觉得这一刻云狂整个人仿佛都活了起来,对自己的态度口吻虽然没有多大改变,那双令人喜爱的黑眼珠里亮晶晶的光彩变得与先前像是两个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改变,会让他产生欣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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