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泽楷不笨,他只是被这几天来的连番变故而整得风声鹤唳,过于小心。被裴景行这么一提醒,他顺势便接道:“所以我们要找一个对西北地形熟悉的人问问?”
“没错,”裴景行再接再厉,“还有一件事,我们如果瞒着所有人出发,万一中途有所变故,那该怎么办?当初太子卫一行人误打误撞进了外族圣地,要不是张将军带着人及时赶到,所有人都会因为缺少清水和食物而葬身在其中。还有,事后我听师父说过,他找到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躺在沙漠上,昏迷不醒,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在附近见到城池的痕迹。如果他们当时晚来两三个时辰,我们都会被风沙掩埋。”
高泽楷久居西京,虽然贵为天师大弟子,受到不少官员的推崇,但对人员调配等等一窍不通。相比之下,裴景行做了四年的金吾卫,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他多得多。
先前高泽楷只凭着自己的危机感和潜意识做出判断,如今听了裴景行一席话,他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做法过于武断。只是当下危机四伏,敌人不知躲在何处,高泽楷免不了要再多谨慎一些:“既然这样,那就找一个本地的牧民过来,不要军队里的人。”
敌人既然能提前算到张斐然会派金勇来主办这件事,对方阵营里显然有对张斐然和西北军营都十分了解的人,说不定这个人就在他们身边。
一想到这,高泽楷就不寒而栗。
裴景行也是这个意思,他想了想,说道:“这周围并没有什么牧民,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要出发去寻找。”
高泽楷一双眼睛闪着光芒,好似那圣地近在咫尺,恨不得立刻就出发。他稍稍冷静下来,点点头道:“好,天一亮就出发。”
第二天天一亮,裴景行就与高泽楷骑着马离开了营地。苏衍双目失明,也就不跟去凑热闹了。
只是他在营帐里还没呆多久,就有一个小兵进来:“苏道长,张将军有请。”
苏衍只当张斐然有什么要紧事找自己,并没有问什么,而是点点头,起身跟着那小兵往外走去。
或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原本流进眼睛里的魔蛇之血的怨气散去了一些,苏衍现在起码能感觉到一些光亮。他进了营帐,勉强能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深色影子坐在前方,至于是什么,那真是看不清楚了。
不过虽然看不清楚,但先前小兵已经在帐营前禀报,这上面坐着的人,自然是裴景行的师父张斐然。
果不其然,苏衍才进来没多久,那黑影便说话了,听声音正是张斐然。
“苏道长请坐。”
有小兵上前,引着苏衍到一张椅子前坐下。
随后是一阵脚步声远去,苏衍猜测这是营帐中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他与张斐然二人。
苏衍很是疑惑,这会儿张斐然不去彻查军中奸细,反而喊自己来是做什么?
其实张斐然也说不出缘由来。他今天又是处理军务,又要想办法查出军中废太子的同党,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转而突然想起自家徒弟昨夜那番话,就把苏衍喊来了。
他几十年来就收了两个徒弟,裴景行是他的小徒弟,又因为年幼时便没了双亲,所以张斐然对裴景行格外疼惜,甚至说把裴景行当成自己儿子来看待都不为过。听说裴景行有了心上人,张斐然还没高兴多久,却发现对方竟然是个男人,第一反应就是要呵斥裴景行,让他迷途知返。
虽说后来他心一软,不光没有训斥,反而还鼓励裴景行,但张斐然终究放心不下,打算亲自考察一下这位未来“徒媳”。
只是人喊来了,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张斐然不说话,苏衍也不开口。要是比耐心,后者更胜于前者,十几年在山中的生涯,苏衍早就习惯一个人自娱自乐,打发时间。
可怜张斐然堂堂一个大将军,竟然在一个小道士面前还没开口就词穷了。
“听说苏道长与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是不打不相识?”最后,张斐然还是决定先找点有的没的当做话头。
“是。”
“……”张斐然清清嗓子,又说,“我那徒弟别的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又硬又直,苏道长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苏衍摇摇头:“裴景行的脾气挺好的。”
张斐然露出了然的笑容:“呵呵,你觉得好就好。”
苏衍只觉得张斐然的笑声与话都透着古怪,问道:“张将军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张斐然的确有要紧事,但并不是找苏衍的,他笑了几声,说道:“今天一大早那两个人就骑着马就出去了,也不肯说是去做什么,又不要我派人跟着。苏道长,你知道原因么?”
苏衍当然是知道的,但裴景行不说,他又怎么会把三人的计划说出来?
不过裴景行是张斐然的徒弟,而且言谈举止都能发现他十分敬重张斐然,苏衍生怕张斐然因此使得师徒二人之间有了间隙,便回答道:“金勇是张将军得力的手下,因为圣地一事无辜丧命,他们两个过意不去,就想自己出去,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张斐然闻言,险些失笑。他的徒弟是什么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至于同来的那位国师高徒,大概是在西京被人捧惯了,过于外露。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幼稚不堪,只看他昨天回来后的举动,张斐然就知道这位国师高徒是想撇开他们自己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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