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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替嫁以后 第120页

第120页

    于星诚皱眉摇头。
    女婿的父亲的弟弟,这个亲戚叙得着实是远了些,徐二老爷身无官职,又远离中枢久矣,久不通消息的一个民间富家翁,他更不会去特地关注。
    是盐。蒋知府压低了声音道,上月末,徐二老爷贩盐回来,被人黑吃了黑,截杀在芦苇荡里,徐二老爷命大,逃得了性命,但一船本钱全叫人截走了,徐二太太因此天天来闹,可本官也没办法呀。
    蒋知府说着,目中闪烁着深意,试图传达给于星诚什么信息。
    不过不用他打这个眼色,于星诚也明白过来了,盐分官盐私盐,正经凭盐引提官盐不会用上黑吃黑这个词。
    徐二老爷这是自己干的就不是正经买卖,吃了亏,还跑府衙来闹,府衙不把他抓起来论罪就算看在他几门厉害亲戚的份上了,还要替他去申冤,那他就是皇亲国戚也没这么大脸面。
    蒋知府见他明白,就接着道:这件事下官本该早与宪台通个气,只是宪台勤于公事,从沾脚落着扬州地面起,就没有闲过,下官想着,也是郡王那边的事要紧,就暂且没有提起,想等宪台歇息时,再说。
    他这话也有道理,于星诚是查案钦差,为郡王事降,他作为地方官,迎头先告诉他你家亲戚犯事儿了,跟给于星诚难看似的,得寻个合适的时机,徐徐提上一嘴,既不冒犯,也才显出他的人情来徐二太太这么闹,他还不治她,可不就算是人情了么。
    徐二太太傻愣住了,目光来回在于星诚与方寒霄之间转悠他们二房一家好多年前就被徐老尚书撵回扬州老家来了,她当年在京时见过于星诚一两次,但那么久之前的事,如何还有印象,她早不记得于星诚是何长相了。
    而徐二老爷不在官场,她一个妇人,也没处打听官场中事,并不知道有钦差要来的事,陡然瞧见个方寒霄,已是如见紫薇星,因此一头撞了上去。
    于星诚点点头,道:你想的是,本官此来,只为查郡王钦案,一些地方上的事务,本官不会也不便插手,使君秉公办理便是。
    蒋知府舒了口气,笑道:是,是。
    钦差下降,满城官员的皮都是绷紧了的,虽说奉的旨意只是来查延平郡王案的,可谁叫于星诚的官职特殊呢,他要顺手查点别的,那也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扬州府不能说一个不字。如今他这打的听着是官腔,其实是许诺,他不管扬州内务,对蒋知府就是个大大回报了。
    宪台放心,下官不是那等残酷之人,徐二老爷遭此厄运,至今病在床上,下官心里也是有些不忍的,唉。只是一则郡王这里出了事,下官腾不出手来,二则,实在是不好伸手去管,这要查出点什么来,谁的脸面上过得去呢。
    私盐贩子之间的搏斗其实非常惨烈,黑吃黑毫不稀奇,方老伯爷当年纵横水上,相当一部分任务就是打击他们。而不管他们之间打得多么惨,从来没有打输了的告上公堂的,这不是自投罗网么。这种事,当真只有徐二老爷家干得出来。
    他们这里说话,那边徐二太太终于把于星诚的身份给连想带猜地蒙了出来,一下激动极了:是于家老爷?!于家老爷!
    她才收拾出来的长辈风范又没了,跌撞着掉头就要冲于星诚来,蒋知府哪能让她碰着钦差,忙拦道:徐二太太,你冷静一点,钦差面前,不得无礼!
    联亲归联亲,你一个平头百姓家,还能真这么跟四品宪官不见外啊。
    于星诚向她一点头,算见了礼,转头向方寒霄道:镇海,我需往驿站去,你暂留在此处,听一听徐二太太的话,回头告诉我。
    方寒霄点头,示意知道。
    蒋知府好奇地又看一眼方寒霄,边向徐二太太道:行了,宪台做了处置,你可别闹了,宪台身上有要紧公务,耽误了皇差,本官也不能再宽纵你。
    能留一个贵人侄女婿说话也是好的,徐二太太冷静下来,缓和了声气道:哎,我知道了。
    她又推儿子给于星诚行礼,耽误了这么会儿功夫,时辰又更晚了一些,于星诚确实着急,匆匆受了,就领着人往外去了,邓推官勉强收拾了仪容,连忙跟上去。
    推官厅这里是官衙,不是叙旧说话的地方,徐二太太就邀着方寒霄往徐家去。
    路上徐二太太嘴没闲着,絮絮叨叨地,于是方寒霄先明白了,徐二太太其实至今尚不知道府衙里还躺着更厉害的一门亲眷,大约是因徐二老爷倒下之后,她一个妇道人家,没了连通外界消息的渠道,对所有上层消息都是滞后的。延平郡王因迎亲至扬州府,在驿站遭遇刺杀,养伤于府衙,这一连串紧着发生的事她都不知道,若知道,只怕她更该把府衙闹翻了天。
    府衙的人不告诉她,恐怕有些是不知道里面连着亲,而如蒋知府这些知道的,那同时更知道利害,皇亲宗室,可不像民间的亲眷故交,哪能纡尊降贵讲这么些交情,再说延平郡王还没有进京完婚,先把他未婚妻的婶子放到他病床前去闹一通,郡王才不会觉得蒋知府讲亲戚情谊,只会觉得他没眼色没事找事。
    故此蒋知府由着徐二太太闹,不敢拿她怎么样,却也对此绝口不提,直到今日徐二太太撞上了远从京里而来的另两门亲眷。
    方寒霄心里有数,只怕蒋知府知道差遣来的钦差身份,也有拿徐二太太做个人情的意思,他听着,也不点破。
    徐家地段好,离府衙没有多少路程,徐二老爷年初时挂上了隆昌侯的路子,短短几个月,已经翻身发了一笔,把自家本来不错的老宅又扩了扩,在里面栽柳引水,弄出一番风景。
    扬州盐商多,一个比一个富,银钱多得无处散漫,就喜好折腾这些,以建园林为乐。徐二老爷暂时不到这个境界,但也很努力地要学一学。
    不过,家事再丰美,他如今也消受不着了,蒋知府说的病在床上其实是个笼统含蓄,徐二老爷事实上是受了伤,很重的伤。
    一刀从左肩横过胸腹,直落到右胯,比延平郡王挨的那一刀还凶险。
    他能捡回这条命来,只因为一件事:他胖。
    这半年多来他背靠隆昌侯,隆昌侯懒得与他纠缠,手心里漏点就够喂饱了他,他本来中年就有些发福,再一得意,天天酒席不断,把自己吃得吹了气般涨起来,直是个行动的肉圆。
    就是这一身肥满的肉救了他。
    砍杀他的那一刀极是凶狠,落刀处心肝脾肺肾尽是要害,但这一刀入了他皮,入了他肉,硬是没能砍进他的内脏里。
    徐二老爷当时沉入了水底,但等劫匪将他的人砍杀殆尽,抢走了他的船,他慢悠悠地靠一身肉又浮了上来,飘在芦苇荡里,等到天明时,为人发现,救了上来。
    很难说他的命是好还是不好,说好吧,盐一丢就是一船,一丢就是一船,说不好吧,这种要命伤势,他居然能死里逃出生来,养了十来日,能躺在床上哼哼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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