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休息期间，许秋给韩嘉莹打了个语音电话。
    两人先是你侬我侬了一会儿，许秋隐隐约约听到学姐的声音“%￥#狗@*&”，于是他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今天我做了一批器件，下午已经全部测完了。”
    “唔……”韩嘉莹满怀期待的问道：“那我的器件效率有多少？”
    “你猜。”许秋轻笑。
    “坏师兄，”韩嘉莹哼了一声，不确定道，“应该超过1%了吧……”
    “恭喜你，猜对了，最高……”许秋停顿了一会儿，“4.4%！”
    “哇，这么高！”韩嘉莹激动喊道，随即反应了过来，“不是说好的让我猜吗，怎么直接告诉我啦。”
    “算是猜对了的奖励吧。”许秋随意道。
    “好吧，”韩嘉莹没有过多纠结，请教道：“那我之后也是按照你的路径做第二代3DPDI，进行稠环化吗？”她的两种产物，许秋昨天只拿了15毫克，还剩了30多毫克留在了张疆。
    “嗯，之前的TRPL结果表明稠环化会提高激子拆分的效率，对提升器件性能有益，可能是3DPDI系列的一个通用改性手段，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体系都可以稠环化的……”
    韩嘉莹插话道：“我的体系，外接的噻吩环按理说也可以与PDI的湾位形成稠环结构吧，我之前特意分析过的。”
    “分析的确实没错，不过你的体系用碘催化光环化反应可能会比较困难，需要改变实验条件。”
    “这样啊，那我查一查文献吧。”
    “文献我已经帮你找好了，等下发你邮箱。”
    “真的咩，师兄真靠谱~”
    “举手之劳罢了，”许秋谦虚了一句，随后道：“具体的条件是用三氯化铁和硝基甲烷作为催化剂，甲苯作为溶剂，常温反应，硝基甲烷我之前买过，放在了防爆试剂柜中，不稳定有爆炸的风险，比较危险，使用的时候要注意一些，最好先看看MSDS说明。”
    “好的，我记住啦。”
    “对了，我的那三种产物可还好。”
    “师兄的三种产物，我都分离、提纯完毕了，产率在70%左右，要接着进行下一步反应吗？”
    “每种留下20毫克左右? 之后做各项表征会用到? 剩下的全部投掉，下一步是硝基化反应并不难? 用发烟硝酸的时候小心一些就好了。”
    “嗯嗯。”
    ……
    晚上? 许秋没再继续做第二批器件，这次拿到手的数据已经暂时够用? 他打算等一等他的第三代6/8系列产物，以及学妹的第二代产物? 到时候统一多做几批器件。
    在白天蒸镀的间隙? 许秋已经完成了综述中他负责的那部分，晚上陈婉清和韩嘉莹也把她们负责的部分用邮件发了过来，于是，他暂时放下了其他事情? 开始整合综述的第三部分? 这样明天他和唐老师讨论的时候，可以给唐老师看一个更加完整的版本。
    当把学姐、学妹两人的内容复制到模板中后，许秋看到WORD下方的页数，不禁砸了砸舌，“居然有42页? 还好机智的我拉来了两个帮手，不然只有我一个人? 真得累死。”
    晃了晃脑袋，许秋排除内心的杂念? 快速进入工作状态，双手如灵动的蝴蝶翻飞。
    不知过了多久? 魏兴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如何？”
    “啊？”许秋没有反应过来? 下意识反问。
    “今天器件做的怎么样？”魏兴思用温和的语气? 耐心解释。
    “器件……”许秋斟酌了一会儿，决定他的体系还是像往常一样留一手，学妹的就不必了，“我的体系最高5.5%，韩嘉莹的最高4.4%。”
    “不错，”魏兴思满意的点点头，看了眼许秋的电脑屏幕，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明天下午和唐老师讨论。”
    许秋摇摇头，被冷不丁打断了一下，又要重新集中精力，才能进入工作状态。
    不过待在邯丹校区，老板的眼皮子底下干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两个小时后。
    “终于完成了。”许秋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两只手交错伸展，骨头连接处发出一阵响声，暗自嘀咕：
    ‘整合起来比预想中要轻松一些，看来和她们在张疆讨论的时间没白花。’
    ‘现在最麻烦的第二、第三部分都完成了，还剩第一部分引言和第四部分结论与展望，这两部分在写综述计划书的时候就已经写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基于现在的正文进行微调即可。’
    ‘这样看来，这周应该就可以把这篇综述写好投出去了，还算不错。’
    关闭电脑，许秋到实验室逛了一圈，又和其他人闲聊了几句，这才收拾书包，慢悠悠的走向校车停靠点。
    他的时间卡的刚刚好，几乎和末班校车同时达到，韩嘉莹和陈婉清相继下车。
    路灯下，一对情侣一只……
    许秋主动问道：“学姐，你的C4分子合成好了吧，需要我帮你做器件吗？”在之前的分工中，他是主要负责做器件的。
    “还是我自己来吧，”陈婉清摇头拒绝，“原先设计的路径很有可能是有问题的，我就算留在张疆合成出了C2、C3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亲自测试C4的性能，早点拿到结果，可以早点做之后的打算。”
    “那也可以。”许秋点点头，从学姐那边复制了C4产物，安排给模拟实验室，算是给她上了一道保险。
    “嗯，实在不行，就听你的意见，试着引入氰基、氟原子吧。”陈婉清顿了顿，“其实，我也比较看好这个方向。”
    ……
    第二天，周四。
    许秋拿到了学姐C4体系的器件性能摸索结果，最高效率为1.42%。
    因为这次C4体系采用的实验起始条件是基于C1体系的，不似当初C1体系用的是PDI体系，所以数据失真的程度不会太高。
    在这种情况下，效率数值还只有1.42%，说明学姐设计的这个体系潜力确实非常有限。
    今天只有韩嘉莹一人到张疆合成，一共要负责五个反应，许秋的三个，她自己的两个，压力还是蛮大的。
    许秋则打算把今天的时间都贡献给综述，坐在办公桌前，他看了眼实验室内正忙忙碌碌配制溶液的陈婉清，暗自思索。
    要不要把结果告诉她呢？
    算了，总不能直接和她说“学姐，你的器件效率最多1.5%”吧。
    学姐肯定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停止实验，反而还会以为我在咒她。
    就像捅刀子一样，突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轻松的，插进去，搅一搅，那才痛苦。
    好像不太恰当……？
    不管怎么样，还是不要横加干涉为好。
    下午两点，唐云坤准时前来，魏老师在办公室接待了他，然后把许秋喊了过去。
    唐云坤坐在待客沙发上喝着茶水，见到许秋后，他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
    许秋也礼貌回应，随后暗中打量着唐老师，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唐云坤白白胖胖的，衣服被身体撑的很宽松，体重目测180+，身高目测170，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学校见到身材如此失衡的教授。
    之前魏老师已经和唐老师交待过了，因此唐云坤也没拖拉，直接进入主题，“我们开始吧？”
    “好。”许秋把综述草稿文件拷贝到大电脑上，简单讲了一遍行文思路。
    唐云坤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最后，说道：“我大致明白了，让我补充一些有机光伏理论方面的内容就可以了，对吧？”
    “对的，”魏老师接话，“尽量多写点，把你们最近正在搞的那什么理论放上来呗。”
    “那可不行，”唐云坤摇摇头，“我们还指望着这个理论发一篇PRL呢。”
    许秋一惊，PRL可是物理类顶刊，虽然影响因子不高，还不到10，但地位类似于化学类的JACS、德国应化，材料类的AM、EES。
    “呵呵。”
    “呵呵。”
    两位老师先后呵呵一笑，许秋仿佛明白了什么。
    随后，唐云坤不再说话，将注意力转移到大电脑上，操作键盘，开始打字。
    许秋坐在旁边，微微诧异，他还以为唐老师会讨论完回去再写，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合理，一方面当面写比较容易交流，另一方面或许是魏老师存着防止稿件泄露的考虑？
    不多时，一段话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中。
    “我们要指出激发态理论在非富勒烯有机太阳能电池中的重要性，（定语从句）一个适当的模型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
    “一个广泛存在的问题——激发态的电子结构看起来像是什么样子？”
    “关于激子离解态，普遍接受的理论说明激子是局部产生的，随后进行超快电荷转移过程……”
    “接下来的电荷分离是由电子波函数的离域和/或受体分子结构中大量电荷分离态引起的熵增加效应引起的……”
    许秋暗暗感慨，不愧是搞理论的，说话弯弯绕绕，而且非常晦涩，不过大体上他还是能够看懂的，毕竟这一年来的文献也不是白看的。
    唐云坤突然问道：“材料类的文章，在描述激子拆分的过渡态时，一般怎么表达？”即使是同一领域的理论研究，物理方向得表述和材料方向的表述会有些许不同。
    “CT state。”许秋下意识的回答，然后才发现唐老师似乎是在和魏老师交流。
    “魏兴思，你这学生不错嘛。”唐云坤敲打了几下键盘。
    “那可不，”魏兴思得意道：“之前没和你说，许秋他现在一篇AM，一篇AEM，好像还有两篇二区吧，而且他这学期才大四。”
    “厉害啊，”唐云坤的胖脸朝许秋转了过去，挤出一个笑脸，“小伙子，跟我搞理论，怎么样？”
    “当着我的面还挖墙角，”魏兴思笑骂了一句，“许秋之后可是要来我这边直博的，好好写文章吧你。”
    唐云坤笑了笑，没再接话，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
    出现这样一个插曲后，唐云坤和许秋的交流增加了不少。
    接下来，主要是唐老师码字，偶尔提出一些问题，许秋。答；
    同样的，当许秋遇到陌生的理论知识时，也会主动提出，唐云坤均耐心解答，还附上了相关的参考文献。
    最终，两人讨论了一整个下午，一共补充了三大段话，大几百个单词，综述的内容丰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