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怀明离开医院，并没有坐车，而是一路步行，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着。
    八岁那年，他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自己的面前去世，那一刻他恨透了中医，恨透了那些所谓的中医医生。
    哪一刻高怀明也在心中暗暗发誓，他长大之后一定要当医生，要当一位很厉害的医生，避免他父亲那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八岁之前，高怀明还有着快乐的童年，可是八岁之后他几乎忘记了什么是玩耍，别的孩子在玩，他在学习，别的孩子去游乐场，他在学习......
    他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
    苦心人，天不负，高考的时候，高怀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燕京医科大，他当时的成绩几乎是超出了录分线不少的。
    当时燕京的好几个医科大都给高怀明送来了橄榄枝，燕京医科大，燕京中医药大学.....
    甚至燕京中医药大学开出的条件更好一些，可高怀明却对燕京中医药大学不屑一顾，第一志愿填的就是燕京医科大。
    燕京医科大和燕京中医药大学，这两家医学院可以说是一个以西医为主，一个以中医为主，都是国内上好的医学类院校，可中医......
    高怀明恨不得中医彻底消失，那种害人的、落后的、愚昧的医学就不应该继续存在着，它们就应该像垃圾一样被清除，称为历史。
    大学毕业，高怀明继续考研，以硕士研究生的学历进入燕京医院，成为了一名内科医生。
    在燕京医院的二十年，高怀明接触过不少中医医生，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也发现中医并非不能治病，可......
    可每一次想到早早去世的父亲，想到一个人操劳的母亲，想到为了怕自己受委屈一直未嫁，一个人把自己拉扯大的母亲，他就对中医产生不了好感。
    高怀明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想着。
    离开了燕京医院，后悔吗？
    肯定是有一些的，在燕京医院二十年，怎么可能没感情呢......
    只是......
    ......
    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高怀明才回到家中。
    “回来了？”
    高怀明的妻子看到回来的高怀明，很是有些意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辞职了.....”
    “什么？”
    高怀明的妻子一愣，很是惊讶的看着高怀明：“为什么？”
    “你不是总抱怨我陪你和孩子的时间少吗，我现在辞职了，以后可以多点时间陪陪你们，不好吗？”
    “你开......开什么玩笑。”
    高怀明的爱人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她是抱怨过，可那也仅仅只是抱怨而已。
    高怀明的工作是忙，是陪她们娘俩的时间少，可.....
    可高怀明现在的工作也算是体面了，燕京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哪怕是在燕京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那都算是很不错的工作了。
    “真的辞职了？”
    “真的辞职了。”
    高怀明换了鞋，走上前道：“休息一阵吧，然后再找个工作，不至于失业，去别的医院，一个副主任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为什么就辞职了？”
    “不为什么。”
    高怀明笑了笑，走到沙发上坐下：“我有些饿了，今天做饭吗？”
    “你等着，我这就去做饭。”
    高怀明却突然一把拉住妻子的手：“算了，今天外面吃吧，陪你好好吃个饭，今天不会再有电话打扰我们了。”
    ......
    下班的时候，常志昭和朱耀仁就在急诊科门口等着方寒。
    “朱主任，常主任。”方寒客气的打着招呼。
    “不用客气了，今天这事是我和小朱求你的。”常志昭笑着道：“等会儿我和小朱请你吃饭。”
    “常主任客气了。”方寒微微一笑。
    “走吧，到时候让小高请客。”
    朱耀仁哼道：“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就是让小方受委屈了。”常志昭和朱耀仁一唱一和。
    方寒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医生，不说方寒的背景，单说方寒的水平，那就不能把方寒当做是一般小医生对待。
    更何况方寒还不是燕京医院的医生，对别的进修生来说，进修期间的考评或许重要，可对方寒.....
    常志昭和朱耀仁又不是外行，这样的人才回去，江中院绝对舍不得苛责。
    三个人上了朱耀仁的车子，常志昭坐在后座，方寒坐在驾驶座。
    朱耀仁一边开车还一边对方寒道：“小方，等会儿要是高怀明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你能理解，他就是那个驴脾气。”
    “我知道了。”方寒点着头。
    大概半个多小时，三个人就到了高怀明所住的小区附近，朱耀仁停好车，三个人这才一起进了小区。
    到了高怀明家门口，朱耀仁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又敲，依旧没有反应。
    “家里好像没人。”
    “难道小高没有回来？”常志昭脸色微微一变：“他不会想不开吧？”
    “常主任您想多了，哪怕面子上挂不住，高怀明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做什么傻事吧？”
    “我打个电话。”说着常志昭拿出手机。
    ......
    小区附近的一家饭店，朱耀仁带着妻子特意要了一个包间。
    “今天儿子不在，正好我又下班早，咱们好好吃个饭，平常难得出来一起吃饭，吃个饭还有电话，今天没人影响了。”
    “我说你，什么事能不能说出来。”
    高怀明的妻子心中这会儿是七上八下的，好端端的怎么就辞职了呢，她这会儿哪有什么心情吃饭。
    平常抱怨归抱怨，可她也理解，医生们都辛苦，她也能理解高怀明，这冷不丁辞职了，她这.....
    “好了，别多想了。”高怀明笑着拉着妻子坐下，道：“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刚拿着菜单过来，高怀明的电话就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高怀明的脸上就露出一丝苦笑。
    “是不是朱主任的电话，快接。”
    “是常主任。”
    高怀明无奈，接起了电话，这要是朱耀仁打的，他绝对不接，可常志昭，高怀明几乎是把常志昭当半个父亲对待的。
    从小没了父亲，在学校受欺负，没朋友，也就进了燕京医院，常志昭对他很是照顾。
    “常主任.....”
    “你人呢？”
    “我在吃饭呢。”高怀明急忙道。
    “你还有心情吃饭？”
    常志昭一听气就不打一处来：“马上给我回来，速度。”
    “常主任，我真的决定辞职了，您.....”
    “我就在你家门口呢，速度点，我都还没吃，你倒是先吃上了。”
    “您来我家了？”高怀明一听，这才急忙道：“好，我马上回来。”
    “常主任来了，这顿饭又吃不成了。”挂了电话，高怀明给了妻子一个歉意的笑容。
    “还吃什么饭啊，快走吧，别让常主任久等了。”高怀明的妻子没好气的道。
    ......
    方寒三个人大概等了十五六分钟，高怀明就陪着自己的爱人一起回来了。
    看到和常志昭朱耀仁站在一起的方寒，高怀明的脸色就是一僵。
    “常主任，朱主任，你们这是？”
    “你是打算让我们在门口说话？”常志昭没好气的道。
    “进去说，咱们进去说。”
    高怀明的妻子急忙上前打开房门，热情的招呼：“常主任，朱主任，还有这位小兄弟，快里面请。”
    领导亲自上门，高怀明的妻子自然是很激动的，看来他们家老高这是不用辞职了。
    进了门，高怀明的妻子急忙给几个人倒上茶水，然后道：“常主任和朱主任你们来了，我亲自下厨，这就去买菜，你们先聊。”
    说着话就出了门。
    看到妻子出了门，高怀明这才道：“常主任，朱主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干了二十年，说辞职就辞职了？”
    “我.....”
    高怀明张了张嘴，方寒在，他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今天也是常志昭来了，要是朱耀仁来，他是压根不会让进门的。
    “高医生。”方寒开口了。
    “别.....”
    高怀明摆手道：“愿赌服输，我说不过你，也不想和你说，现在我已经决定辞职了，你今天来是羞辱我来了吗？”
    “高怀明。”常志昭豁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常主任，我没什么意思。”高怀明急忙赔笑。
    “没什么意思就好好说话，你觉得你有理了是不是？”
    “我.....”
    “高医生。”
    方寒继续道：“你的事我已经听常主任和朱主任说了......”
    高怀明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常主任，朱主任，你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还不需要人同情。”
    “你是不需要人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方。”常志昭和朱耀仁都有些晕了。
    不是说好的今天过来好好说吗，这怎么才开始就又掐起来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高怀明呵呵一笑：“你说的不错，我是可恨，所以我自己走人了，现在你们又跑到我家里来，这是什么意思，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
    “高医生，姑且称呼您医生高医生，我想问一句，您行医二十年，有过没有救回来的患者吗？”
    “固然是有的，医生是人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把所有的患者都抢救回来。”高怀明下意识道。
    “您的父亲也只是没有抢救回来的患者中的一位，您为什么就觉得你应该一直耿耿于怀，那么那么多在你手中没有抢救回来的患者呢，他们的家属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你？”方寒道。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