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鸿雪点头:“嗯。”
“你要杀就杀,搞那么多花样干什么?”易真苦口婆心,“心态好一点,对自己身体也有好处啊。”
不管他说什么,容鸿雪都是“好的”“行”“都听你的”“你说了算”。过了一会,容鸿雪忽然问:“小真,那天躲在茶几底下的,是不是你?”
易真咽了咽喉咙。
易真:“没有!问这个干什么?”
容鸿雪含笑道:“没什么,只是问一下,别紧张。”
易真为了转移话题,胡乱地指了个方向,问:“那边是什么?”
月光随即挥洒在他手指的方向,世界仿佛一下子被点亮了,透明的水晶屏障下,流光就像盛夏的萤火虫一般朦胧地飞舞,一大片娴雅明澈的昙花,绽放如没有尽头的雪夜,美得叫人心中无端感到难过。
“夜雪幽昙……”易真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你把它们放到这里了?”
容鸿雪微微地笑:“这是你的花,我肯定要替你养着。争霸赛初赛的时候,你是在胧华星上发现它们的,对吧?”
“是,”易真也笑了,“裁决第七席的遗产,到头来还是便宜了我。”
容鸿雪抱着他,眼神骤然阴沉下去,语气仍然未变:“那是他的荣幸。可惜我那时候的空闲不太多,让他死得太轻松了。”
易真漫无目的地走在前面,容鸿雪罩在他后面,两个人的影子融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易真驮了一只沉重的毛绒大熊,正歪歪扭扭地摇晃前进。
他无奈地道:“你还把流放行星上的房子移来了啊。”
容鸿雪说:“是,里面的家具也都在,你用过的东西,也都在。”
易真问:“你还要把这个留着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都回来了……”
容鸿雪低声说:“头两年的时候,一到晚上,头就疼得像是要炸开,精神治疗师说,这是我的精神力出了问题,在具象化的时候,过于压榨了自己的潜能。当时一头疼,我就想杀人,想发狂地破坏自己能碰到的所有人或物,但是抱着你的东西,你穿过的衣服,你枕过的枕头,我就会好受很多。”
易真很久没有说话。
他又想起自己当时的愿望,他想,如果年少的容鸿雪不会掉下矿井,那他的精神力,是不是也可以得到改变,不必再是那种畸形病态的模样?
他计划到了所有,甚至将这种策算延长到了自己死后,但是他唯独没有想到,自己的离去,同样令尚且年轻,对爱和恨都还手足无措的容鸿雪如坠深渊,猛烈催生出了他暴动的精神体。
易真不走了,他说:“坐一会吧。”
他率先坐在地上,拍了拍身边,刚要说个“你也坐”,容鸿雪就不知客气为何物地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谢谢小真。”他乖巧地说。
易真:“……”
易真摇了摇头,顺毛摸了摸他的头发,问:“除了咬手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了?”
S级的身体素质早已超脱了常人的范畴,只要不是致命伤,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先前的十天里,易真躺在床上,闲暇之余,便会握着容鸿雪的手指查看,却是看不出什么留下来的伤疤。
容鸿雪含糊地回答:“没了。”
易真眯起眼睛,威胁道:“实话实说。”
容鸿雪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多次,那种狂躁的感觉上头了,只会让人想要肆无忌惮地发疯,一直发泄到精疲力尽,手指都抬不起来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再难受,也没有力气再难受了。事后回过神来,我通常驾驭着大黑天,僵停在战场中央,四周全是尸体和废墟,我没有受什么皮肉伤,只有七窍涌出来的血,止也止不住……”
“人就是这样的,”他说,“活着总要寻找一点意义,一个支柱,支柱没了,就算拥有再多东西,也像是孤单地活在坟地里。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新的支柱,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我根本就等不下去,等不到你回来的这一天。”
易真问:“那现在呢?”
容鸿雪摩挲着他的手心,与他十指相缠,密密地握在一起。
“还是怕啊。”他闭上眼睛,回答,“怕这是幻觉,怕有一天我睁开眼睛,你就再一次不见了,所有人都说你只是我的妄想,其实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这个人。”
易真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在男人额头上弹了一下。
“那你的精神世界未免也太过于丰富刺激了吧!”
顿了顿,易真说:“其实,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裁决者都死光了,余下的杂鱼也都没了,当世界升维之后,外来者就再也不能穿过时间和空间,来搅乱这里的秩序,掠夺这里的资源……打扰你和我。”
“当然,”他补充道,“要是你觉得,这事还没完,想去和剩下九个裁决者打打招呼,那也不是不可以。”
容鸿雪睁开眼,和他对视。
“暂时不了,”他低语的声音十分温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个无限期的蜜月,怎么样?我们去白金色的海滩,去下着大雪的山脉,去行人很多的街头走一走,不过,这次不是逃亡,只是……我和你。”
易真凝视着他,两人目光交接,易真便低下头,轻轻在男人柔软的薄唇上一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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