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死了,被炸碎在自己的面前,身为老大再一次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兄弟,回想起曾经有过的画面,自责之情扩大了数倍,蜷缩在板床的角落,雷耀心情差到了极点。
按理说犯人被抓进来,首先要经过审讯,但雷耀被关后,从没有第二个人露过面,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自己。
实际上,若非张三爷认出了雷耀,就这县城的巡捕房,无非就是做做样子,根本不会轻易抓人,照张铎总跟下边人说的那样,多一个人就多一个麻烦,没有惹到自己的,那全是小事。
张三爷之所以要抓雷耀,因为他受人嘱托,至于要对雷耀如何,老爷子也并不知,所以借着张铎的权利,先把人看住了再说。
雷耀就这么被关着,转眼就是两天,这两日他依旧是傻愣愣坐着,不吃不喝,人消瘦了很多,如同医院中挣扎的病号,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两天里,不吃不喝的还有李之贻,雷耀出门当天,很晚还没回来,她就预感出了什么事,带着陈默郭军去打探,可药宝堂铺子里外都上了锁,翻进后院也没有见到人,唯一探听到的,就是附近的人说,这里发生过爆炸死了人。
若非别人告知,李之贻根本察觉不出这里发生过爆炸,这得说巡捕房的办事手段有一手,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对外也大程度封锁了消息。
李之贻相信死的人绝对不可能是雷耀,便找去了巡捕房,结果是各种好话说尽也不行,给钱也不行,对方给的回答就是,牢房里压根没有此人。从牢房出来,李之贻又派人几乎把秋棠县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雷耀的音讯。
很多人都开始绝望了。
“老大不会是?”雷狼军成员中,不知是谁突然冒出一句。就瞧李之贻连同陈默郭军二炮几个,立马怒火上身,异口同声。
“他不会死!”
其实所有人都盼着不是这个结果,可每个人的心底,这个想法已经开始露头,因为没有半点消息,大家陷入迷茫之中。
迷茫的人,不仅是李之贻他们,在新四军第三支队特别组里,韩队同老赵单独在一间地下室谈话,他同样想不通很多事。
“雷耀难道真的成了敌人?”
“队长,这事都很明白了,你就不要坚持了。就算你不相信新来的同志,那芳姐的话不会有错吧,更何况死的那是她亲侄子。那个雷耀连自己兄弟都不放过,你还觉得他是过去的大英雄吗?队长啊,社会造就人啊。”老赵巴巴地抽着烟袋,好心劝说。
韩队深呼了一口气,握紧拳头捶在墙上,叹气道:“真是世事难料,这样,安排两个人,打听一下他们这干人的行踪,若真的是跟军统方面有勾结,,我估计他们来秋棠的目的,是奔我们来的,咱们不得不提前做些防备。”
“早该这样做了,队长。行,我这就去安排。”老赵放心笑了笑,转身便走,出门时刚好遇到芳姐,简单打了个招呼。
芳姐心情有了好转,但眼睛依然有红肿的迹象,走进来后,问韩队:“队长,我家那口子也该回来了,我不如今天就走吧。”
“再等等,事才发生,我怕你若回去,雷耀那群人会找你麻烦,同志们各自都有任务,也无暇照顾你。”韩队理解对方的心情,更是能为其想得周全。
他觉得,既然雷耀已经是敌人,芳姐将会是下个打击目标,毕竟新来的两位跟他交过手,按照过往对有关雷耀资料的分析,雷耀不是个就此罢休的人,那样芳姐就危险了。
虽嘴上这样说着,韩队内心依然有自己的衡量,对于雷耀这个人,别看没见过面,但心中对其敬仰无比崇高,如果哪怕有一丝证据,他都会站出来告诉大家,雷耀依旧是过去的大英雄。
然而,外界的否定声音,又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思想。
芳姐听从组织的安排,也就先不走了,临出门时不忘嘱托:“队长,你一定要为我侄子报仇,他从小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上海吃了不少苦,可现在……”
“我会的,你放心吧。”瞧着芳姐泪水再次打转,韩队立马上前安抚,实际上如果可以正常交谈,他想说的是,那寸头就算是芳姐的侄子,可他怎么说也是跟雷耀的,雷耀杀自己人,从行为动机上似乎讲不通。
哄着芳姐出了门,韩队把自己关了起来,脑中不间断地涌出各种讯息,翻来覆去地搅乱着他的思绪,大多都是关于雷耀的,坐在床头,他默默嘀咕着:“南京你救了我家人,我都没来得及回报,难道以后真的要兵刃相向了吗?”
当兵的为解救黎明百姓,有时候不得不放弃个人感情,韩队始终坚持对雷耀的信仰,在今日之后怕是要彻底放弃了,在最后的为难之际,他渐渐想起了家人。
家人是每个人心中最柔软最温暖的存在,无论什么人在什么时期,只要有对家人的责任,他都可以变得更加坚强。
雷耀便是如此,关在牢房中的两日,精神与身体几乎到了崩溃边缘,正是因为想到了家中还有李之贻,还有郭军陈默二炮这些兄弟,哪怕是为了他们,自己也要坚强下去。
又一个兄弟走了,走得那样惨烈,这个仇要报,在此之前,自己千万不能倒下。
想到这里,雷耀撑起虚弱的身体,蹒跚着来到门前,使劲晃动着朝外喊:“人呢,来人,我要吃饭,给我饭。”
“呦呵,这是哪一出,之前给你饭不吃,现在嚷着要。”听到动静,有狱卒走过来,手中端的说是昨夜的饭菜,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油水,而且有几个参差不齐的缺口,好像被什么吃过,看一眼就会大倒胃口。他来到雷耀面前哼笑着,把饭盆子隔着小门窗直接丢了进去。
“吃吧,别浪费啊,掉地上的也捡起来,不然下顿就不给你了。”
狱卒是成心想羞辱,这些没给他进过贡没给过银子的犯人,都属于不识抬举的。在这里他就是老大,想耍耍威风发发脾气当然专找这些没眼色的犯人。
雷耀不计较这些,他要生存下去,不管饭菜多么难以下口,也无论沾到泥巴的多么肮脏,他都大口大口朝嘴中送,这些不仅是口粮,更是一种力量,雷耀需要这种力量去为寸头报仇,去保护其他的兄弟。
“要不要喝水?”瞧着雷耀如牲畜般的吃相,狱卒开心坏了,眼睛一转又有了坏心思。
雷耀被噎得不行,听此连连点头,没想到那狱卒立马开始解裤子,一边解一边笑着说道:“想喝就多给你点,还是热得呢,你可别浪费,来张嘴。”
“张嘴?”突如其来的话音,在封闭的走廊中回荡着,不仅是狱卒,连雷耀也惊吓一跳。
狱卒吃惊是因为张铎来了,后边还跟着张家的老爷子,雷耀吃惊是因为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虽然一时间想不起来,但他肯定认识那人。
“行啊,小子有一套,嚣张得可以呀。”张铎率先来到狱卒身边,刻意夸张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看那已经被解开的裤子露出了花裤衩,忍不住笑了笑,狱卒不知道情况,还以为这是好话,冲着张铎嘿嘿傻笑,谁知道张铎立马变了脸:“嘿嘿你个蛋,给老子滚!”
要说平日里,下边的人做什么都没事,一是张铎经常不在,二是他自己也这德行。可爷爷的朋友来了,让外人看到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打脸,这才让张铎气愤不已,狱卒吓坏了,慌乱地点着头提着裤子就跑,张铎紧跟两步踹了狱卒一脚,这才解气。
“哈哈哈,这小张也是挺有一套啊。”跟在后尾的长者,比张三爷显得年轻许多,实质上二人年纪差不多,只不过这位长者精神抖擞,一看就是个乐观派。
这话是打趣来着,听得张铎脸色发沉,更让身后的张老爷子立马来了火气,指着张铎的手都在颤抖,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对老友道:“这都怪我,从上到下都是我给惯坏的,整个张家就没出过一个能人,哎——”
“大哥这话严重了,小张还年轻,不急。”长者笑道,然后指了指牢门,“咱别只顾聊天了,门可以打开了吧,快点看看我那女婿怎么样了?”
女婿?
听着外边爽朗的声音,雷耀终于想了起来,这不是白宝禄还能是谁,他立马扒到门前,果然见到了张熟悉面孔,比起在徐州时好像更有精神了。
“白三爷,你怎么来了?”
“诶诶,什么白三爷》咱之前可都喝过酒的,你媳妇可是我干闺女,你别赖,我可是你岳父。”白宝禄虽然打趣说着,但见到雷耀狼狈不堪的样子,还是皱了眉头。
一旁的张老爷子见此,急忙催促张铎打开牢门,等雷耀出来后,张老爷子双手抱拳深深行了个礼。
“诶,您老这是做什么?”雷耀是小辈,老者给自己行礼,怎么也不合适,他急忙上前扶起。
张老爷子很是愧疚地说道:“老朽真的不知你是宝禄的朋友,一直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过节,不然绝对不会这番对待,还请原谅。”
“嘿,这事怪我,当时知道你来上海,我让大哥帮我扫听扫听,也没说清楚,哈哈。”白宝禄接过话,他觉得这事怪不着张老爷子,实际上他们解释不解释意义都不大,雷耀根本不介意。
此刻的雷耀已经逐渐有了力气,朝身上拍了拍,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哈哈,没事就好,那咱们出去吧,这里聊天是不是有点怪?”
白宝禄提醒着,张家爷孙这也才反应过来,张铎赶紧吩咐人找来套新衣给雷耀换上,想着安排到张家楼给雷耀洗洗晦气,但雷耀第一时间想先回去一趟,李之贻她们应该急坏了。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八章失去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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