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霸往前凑了凑，催促问道：“不就夸了你两句吗？你还起劲儿了，赶快说说怎么回事？”
    这明显的“争风吃醋”又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被雷霸瞪着牛眼看了一圈，众人笑声渐渐停止，周成道出了消息的来源。
    “这件事，我是从下面的一个兄弟口中得知的，而他是从南京街上的一个无赖那边获得的消息，据说那个无赖有个堂兄弟，他堂兄弟的表姐的男人在别发洋行上班……”
    看到雷霸缓缓提起的拳头，周成干咳两声，收敛了笑容，正色解释起消息的内容。
    原来，雷狼会中有个兄弟跟南京街上一个无赖有点关系，在一次喝酒的时候，那无赖酒后说胡话，告诉那兄弟，别发洋行每周五都会有个出手阔绰的人去买书。别人买书，总是精挑细选，找两本合自己心意的，而那人到了洋行之后，根本不带挑的，拿了书就走，而且出手极为大方，那无赖从他堂兄弟口中得到这个消息，还特地假扮了一次售货员，结果就得了两枚大洋的好处。
    周成讲完这番话，包括雷耀在内，全都是满头雾水。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和救蝶花并没有什么关系，不等雷耀发问，周成就已经补充道：“重点是，那个无赖从买书那人身上看到了盒子炮。”
    盒子炮这三个字一出口，李之怡率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人并不是普通人？行踪诡异，出手阔绰，再加上身上装着盒子炮，既然是国人，那么对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雷耀也明白了周成特地讲出这个消息的原因：“到了书店却不挑书，说明他的目的并不在书上，至于出手豪爽，看样子不像是缺钱的，这么算起来的，对方估摸着不是中统就是军统，而别发洋行，应该就是他们传递消息所用的情报站。”
    雷耀之前听老白讲过，情报人员递送情报时，行动越隐蔽越好，别发洋行是个专卖图书的店铺，有什么能比把文字情报放在一大堆书籍中更加低调的吗？
    至于为什么一口咬定对方是军统中统的情报人员而不是地下党，从对方的出手大方上就看得出来，雷耀之前不是没有遇到过共党，那些紧衣缩食打鬼子的共党，怎么看都阔绰不出来。反观国党，一个个牛气的不得了，看那些长官的模样，哪怕身在前线，也要把头发梳得锃亮，生怕衣服上落了灰。
    两相比较起来，这个出手阔绰行动诡异的家伙，是军统中统特务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说起来也算那人倒霉，放到平时，谁会注意到一个经常去书店买书的人，偏偏这年头总有那么些个好吃懒做的家伙，总是盘算着不劳而获，对方出手阔绰，一来二去的，自然就被盯上。
    那些原本用来堵人嘴舌的赏钱，就成了引人注意的最大漏洞。
    “那要照这样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找上那个买书的人？”雷霸这时才注意到其中的要害，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喜道，“只要确定对方是军统的人，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对方的老巢，周成，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是很厉害的嘛，不声不响就搞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这话若是从雷耀嘴里说出来，周成多少会觉得欣喜，可从雷霸口中听到这话，周成却怎么琢磨都不对味儿，回味片刻，有些无奈问道：“你这到底是损我呢还是夸我呢？”
    “夸，当然是夸。”哈哈笑了两声，把话题揭了过去，雷霸急忙转头看向雷耀：“今天刚好周四，明天那家伙就会再去书店，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别看雷霸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在这种事情上，比谁都要上心。再者说，军统中统那边马上就要有大动作，矛头更是对准了雷耀他们，如此一来，雷霸就更放不下心，不用雷耀开口，就着急让雷耀安排兄弟们行动。
    面对雷霸的催促，雷耀反而没急着动手。
    那人是不是中统方面的人还不一定，一旦有了偏差，他们没能救出蝶花，连婉转的余地都没有，所以雷耀打算双管齐下，一方面前去别发洋行蹲守买书那人，另一方面，让周成把打探消息的重心转移到军统中统上。
    雷狼会兄弟们打探消息的方式是借助上海城里的老百姓，毫不客气的说，只要速度够快，注意力足够集中，整个大上海的老百姓都是雷耀他们的眼线，而且靠老百姓们打探消息，还不会引起敌人的警惕。
    这就像是小鬼子四处搜查，目标只是在雷耀等人身上，普通人如何作为，他们哪里又会关注？
    “这样，周成，你跟兄弟们讲清楚，这两天打听消息的重点，全放在那些行动诡异的国人身上，小鬼子方面先不用管，等把军统方面的问题解决，咱们再掉过头来招呼小鬼子。”
    在上海城内，各个方面的情报组织搜集信息，多少都会有些蛛丝马迹，只不过，从那么多老百姓口中搞来小道消息，再归拢总结出能用得上的情报，周成等人将会十分辛苦。周成显然明白这个道理，皱了皱眉，接着郑重点头。
    吩咐完周成，雷耀又把视线挪到雷霸身上：“雷霸，你跟郭军先去别发洋行那边守着，一旦那人出现，立即回来告诉我。”
    雷霸和郭军两人性格互补，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不然以雷霸冒冒失失的脾气，遇到那人，估计二话不说就跳出去动手了，有郭军在旁边看着，能打消这样的危险。
    “老蔡！”
    雷耀喊了声蔡桂勤，被落到旁边的蔡桂勤忙应了一声。
    两步走到蔡桂勤身边，雷耀沉声郑重道：“趁小鬼子和特务还没注意到你，尽快离开上海！”
    傍晚时分李亮等人袭击武馆时，蔡桂勤是第一个出手的，雷耀只是把李亮这个为首者做掉，逃走的那几个军统特务毛都没看到，若是有人把蔡桂勤的身份汇报上去，估计要不了多久，蔡桂勤就会被对方盯上，真到了那个时候，蔡桂勤想要离开上海，可不太容易。
    雷耀近乎于命令式的语气非但没有让蔡桂勤生气，反而使得蔡桂勤心中一暖。
    看雷耀的架势，明显是打算大干一场，可就在这种需要用人的紧急关头，雷耀仍旧一心想要让他离开上海，远离危险，这怎能不让蔡桂勤感动。
    “雷老弟，我……”
    “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给华拳留下一份传承，如果我们不幸死在了上海，还有你知道我们曾经做过什么！”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蔡桂勤老拳紧握，眼眶中隐隐有水花闪烁：“好！”
    安排好这些时，雷耀挥手让大伙儿散去，周成郭三他们负责搜集情报，雷霸郭军带着人蹲守别发洋行，至于陈默，不用雷耀吩咐，陈默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在这些人中，最让雷耀担心的就是李之怡母子俩，有陈默在，最起码李之怡和小宝的安危可以得到保证。
    至于雷耀自己，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雷狼会搜集情报的范围虽然足够广泛，但也仅限于街头老百姓们所知道的那些，而那些比较隐蔽的情报信息，却鞭长莫及，在这个时候，雷耀就需要另一个帮手了，一个对他而言，需要警惕防范，又不得不主动找上门的帮手。
    在院墙倒塌的武馆休息了一晚上，雷耀介乎于半梦半醒之间。对国人而言，自家院墙倒塌，总是让人放不下心的，早上临出门之前跟李之怡讲了一下，让她找匠人把院墙重新垒起来，武馆地面什么的也都给收拾一下。
    这年头，只要钱给的到位，想必那些匠人不会多问，即便有人好奇，有巡捕房的人在，谅他们也不敢嚼舌头。昨天李亮带人攻击武馆后，老黄约莫是心中有愧，直接留下一支二十人的巡捕房小队，就待在海格路上，只要这边发生情况，警员们能在第一时间赶来帮忙。
    也正是因为这些人，雷耀才敢放心离开。
    在李之怡的精心伪装下，雷耀大摇大摆离开法租界，沿着西门街隔路的街道，轻松进入小鬼子的地盘。
    正如周成等人所说，现在的公共租界几乎彻底被小鬼子的兵力控制，满大街上随处可见身穿屎黄色军服的鬼子兵，肩膀上扛着步枪，到处耀武扬威。
    强忍着动手的欲望，雷耀拉了拉头上的帽子，低头赶路，在日本人眼中，此时的雷耀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农民，脚上踩着老布鞋，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估计也就是那顶看起来还算干净一些的帽子。
    这样的人对日本人而言，没有任何油水，自然不会找麻烦。有惊无险地在公共租界逛了一圈，雷耀心中有了盘算，经过工部局庆典上那么一闹腾，再加上西门街事件，小鬼子们精神高度集中，这样一来，想要找机会再对他们动手，将会变得极其困难。
    亲自转了一圈，对小鬼子们的状态有了大致了解后，雷耀又迅速离开，他这次的目标并不是小鬼子。
    一个小时后，雷耀出现在法租界中鼎鼎有名的长乐路。
    作为法租界里数得上号的街道，长乐路凭借着大大小小的烟馆而闻名法租界，整个上海城，哪个老烟鬼不知道长乐路的名头，烟瘾犯了，只要在长乐路上逛一圈，保管浑身舒坦又自在。
    对那些站在门口甩着手绢叫喊的烟馆女子视而不见，雷耀一路埋头往长乐路尽头走去。
    逛烟馆的大多都是男人，而这些人中，有一小撮人则是上海最有钱的那一部分，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本能够大手一挥，真金白银换几口浓烟的。为了留住这群客人，各大烟馆特地找来容貌不错的风尘女子，这一部分烟馆，在卖大烟的同时，还抢了青楼的一部分生意。
    而雷耀这一次来，找得正是烟馆中的一个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