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巡捕房，探长办公司内，程大贵殷勤地笑着端上来一杯威士忌：“文森局长。”
    雷耀稍微组织一下语言，随后说道：“我希望公董局能够撤销有关我的通缉令！”
    “放肆！”不等文森开口，程大贵就呵斥起来，“怎么跟文森局长说话呢？”
    训完雷耀，程大贵又低声对着文森解释，“这人什么都不懂，偏偏胆大，身上绑着炸弹就来找我了，我是实在逼不得已，否则绝不会让您亲自跑这一趟。”
    文森重重哼了一声，程大贵又赶忙说道：“不过您放心，他已经向我保证过了，这次来只是单纯为了谈事情，只要咱们不激怒他，他是绝对不会引燃炸弹的。”
    雷耀点点头，算是赞同程大贵的说话，文森这才稍稍放宽心，以他对程大贵的了解，应该也没有合伙外人谋杀自己的胆子。
    “让我留在法租界，对你们来说，有两个好处。”文森没有离开的意思，雷耀抓紧时间说明来意，“第一，我留在这里，可以帮你们应付小鬼子，毕竟一个人再厉害，也总有力尽的时候，有我和我的兄弟们照应着，保证不会让小鬼子暗地里搞鬼。”
    文森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看向雷耀。
    “第二，小鬼子恨我入骨，我的出现会吸引小鬼子们的注意，如此一来，公董局方面会减少许多压力。”
    两点说完，雷耀便闭上了嘴，文森晃了晃杯中酒液，缓缓问道：“那你又如何保证不会借机针对我们法国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雷耀顿时笑了。
    文森脸色隐有不悦，程大贵立即给雷耀打了个眼色，雷耀止住笑意解释：“我本人就在法租界内，而且还希望公董局方面能够提供一定的庇护，又怎么会找你们的麻烦？”
    程大贵也在旁边插嘴道：“文森局长，据我所知，雷耀在上海的这段时间，日本人针对法租界的行动的确减少许多。”
    “那就这样吧。”文森很是爽快的应下，不等雷耀高兴，文森嘴里突然蹦出一句话，“但是我有个要求。”
    雷耀抬手示意文森说下去。
    “既然你和程探长有联系，那么以后你可以借助巡捕房的力量，但是……”文森语气一变，“公董局对此毫不知情！”
    这句话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前后矛盾，但细想之后，雷耀很快便明白文森话里的意思，用通俗的话说，叫做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雷耀所说的两点显然已经打动了文森，但是文森又不希望雷耀和公董局有联系的事情被日本人知道，因此才有了这么一句听起来前后有些矛盾的话。
    撂下这么一句话，文森放下酒杯起身：“程探长，到打牌的时间了！”
    “好嘞，您先去，我随后就到。”
    程大贵恭敬地送文森离开，房门一关上，恭敬谄媚的表情瞬间从脸上消失，仿佛刚才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的人根本不是他。
    “你也真敢说。”程大贵看了雷耀一眼，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后，重重喘了口粗气，“亏得文森是公董局高层里最好说话的人，换成别的人，冲你刚才那番话，早就派人把你抓起来了。”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说实话，雷耀根本没有想到三两句话就能把通缉令的事情搞定。
    按道理说，想要让公董局撤销通缉令，应该十分困难才对。
    程大贵哼了一声，帮雷耀解了惑：“因为武术交流会的事，洋人几乎全军覆没，再加上日本人从中挑拨，公董局为了找人背锅，这才针对你，如今武术交流会的事情已经没人提起，再加上有我从中牵线，文森多少看了点我的面子，这才会如此顺利。”
    雷耀起身朝程大贵拱了拱手：“谢谢程先生帮忙！”
    嘴里道着谢，雷耀的脑子里却蹦出另一个名字……乔斯布朗。
    自己倒是和乔斯布朗提过一句通缉令的事，难不成是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把疑惑压制心底，雷耀提出是时候离开了，程大贵摆摆手，很是随意道：“不出意外的话，通缉令今天晚上就会撤销，事先声明，你最近一段时间的行动最好低调一些，免得引起洋人不满。”
    雷耀满口应下，程大贵赶着和文森打牌，没说几句便送雷耀离开。
    站在中央巡捕房门外，雷耀深吸口气，把火折子塞到口袋，没了洋人的针对，以后在法租界内行动会轻松许多。
    那么接下来……是时候找人算下一笔账了。
    今天凌晨时，马夫人为了给孩子留一条活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所有事讲了个遍，其中包括如何和胡灵相识，又是怎么从胡灵手中得到好处等等。
    得知马夫人的行动出自胡灵授意，雷耀并没有任何惊讶，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胡灵有问题，由于之后的交往中又并没有找到实质证据，反而还借着胡灵的帮忙，提前针对地下仓库做了一番布置，雷耀这才一直没有动手。
    如今有了马夫人临死前的一番说辞，雷耀彻底打定主意。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让胡灵继续活下去，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
    将近一个小时的脚程后，雷耀来到商街，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按摩院大战的残迹已经被抹除干净，若不是这条街上的老住户，根本看不出来这条街上曾横尸遍地。
    在面摊上解决午饭，绕着金百合转了一圈，雷耀熟门熟路摸了进去，由于才中午，夜总会里并没有什么人，这也方便了雷耀找人。
    凭着之前的记忆，雷耀在夜总会摸了一遍，其中便包括胡灵的房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找遍夜总会，也没有发现胡灵的踪影。
    难道说胡灵得到风声提前离开了？
    很快雷耀便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己是临时起意，胡灵应该不会知道自己要来，没能找到胡灵，雷耀突然想起马夫人说的那个地方。
    打了辆黄包车，雷耀按照上次的记忆往杂货铺赶去，根据马夫人所说，她和胡灵见面，一直都是在杂货铺里，既然夜总会没人，那么只能去杂货铺碰碰运气。
    如果杂货铺也没人，那就只能守株待兔，等胡灵晚上来夜总会上班时再动手。
    雷耀觉得自己的运气应该不至于那么差，坐着黄包车赶到杂货铺附近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光景，付了车费，雷耀假装买东西的顾客走进杂货铺。
    初进杂货铺时，感觉和其他杂货铺并没有不同，类似的装潢布置，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日用品，很快，雷耀便注意到了这间杂货铺的异样之处。
    沿街商铺大多采用前店后院的布置，但这家店除了有一道房门通向后院外，透过门口隐约还可以看到一条通往二楼的楼梯。
    见雷耀不买东西，只是扒头扒脑往后院看，卖东西的老板就有些不乐意了，见状，雷耀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出了杂货铺。
    站在杂货铺路对面，雷耀往二楼看了几眼，最后得出结论，杂货铺的二楼应该另有布置。
    皱眉思索片刻，雷耀朝杂货铺后面的小巷子走去，商铺后面的小巷子除了运送货物的，一般很少有人经过。
    以雷耀的身手，爬上一处不过两米的墙头自然轻而易举，沿着墙头一路摸到杂货铺二楼，雷耀开始注意动作的幅度。
    刚爬到杂货铺二楼的窗沿下，一道熟悉的声音映入雷耀耳帘。
    “你是说，刚才有个陌生人一直打量后院？”
    “对，我问他买东西不买，结果他扭头就走了。”
    “那人大致什么模样？”
    “看起来应该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模样倒板正，寸头，手上有茧，不是练家子就是苦力。”
    找到了！
    对话的两人，其中一个是刚才有过两三句交谈的杂货铺老板，至于另一个，便是胡灵！
    “有人注意到这里了！”胡灵的语气显得有些凝重，“我这就离开，你安排一下，这间杂货铺不能再开下去了！”
    老板应声而去，随着一阵腾腾脚步声，房间内安静下来。
    雷耀耐着性子等了几分钟，随后第二道脚步声响起，雷耀立即原路返回。
    刚回到杂货铺对面，铺子里面走出一道身影，雷耀见状，迅速跟了上去。
    走出杂货铺所在的街道后，胡灵的步伐突然变快，雷耀紧随其后，同样加快步伐，穿过两条街后，胡灵开始拣小道走。
    走入第三条小巷子时，胡灵突然止住脚步，继而转身道：“跟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出来吧。”
    躲在巷子入口拐角的雷耀缓缓走出，穿过第二条街道的时候，胡灵似乎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跟踪，这才特地换了小巷子赶路。
    盯着雷耀看了好一会儿，胡灵微一挑眉：“你是……雷耀？”
    早上出门前，李之贻只帮雷耀简单伪装了一下，熟人见面，一眼就能认出来。
    “好久不见。”雷耀面无表情靠近，直至两人距离相隔两米，才停住脚步。
    上下打量雷耀两眼，胡灵娇笑道：“刚才去铺子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雷耀默不作答，胡灵也不在意，笑吟吟的说道：“想找我直接去夜总会不就行了？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
    见雷耀还是不说话，胡灵故作恍然大悟道：“对哦，你和张大林现在是势同水火，去夜总会根本就是自投罗网。”
    “拖延时间并没有用。”雷耀冷眼看着胡灵，手腕一抖，狼牙倏然出现。
    胡灵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遗言吗？”雷耀身子微微下伏，双脚错开，浑身上下的肌肉紧绷，“如果没有，我就动手了！”
    在雷耀动手的前一秒钟，胡灵突然喊道：“雷耀，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搞错？”雷耀冷笑一声，右脚点地，身子瞬间弹射出去，手中狼牙更是直直朝着胡灵娇嫩的脖子咬去，“我从不搞错！”
    “当”的一声闷响，狼牙下出现一根黑色的棍子，约莫有大拇指粗细，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居然能硬抗狼牙。
    雷耀一脚踹出，同样被胡灵轻松避开。
    接连几个后跳，胡灵和雷耀彻底拉开距离，看着五米开外的胡灵，雷耀甩了甩手腕，眼中杀意澎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