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霞飞巡捕房待了一个小时，从老黄这边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后，雷耀独身一人前往武馆，霞飞巡捕房到武馆有很长一段路程，心急的雷耀几乎是全程快走，用了不到二十分钟时间，便已经抵达。
    看着近在眼前的武馆，雷耀眉头倏然皱起，除了“国术武宗”的匾额依旧，整个武馆模样大变，屋檐下挂着一连串的白色灯笼，门口两侧几乎被花圈覆盖，就连门两侧的对联都换成了白纸黑字的悼文。
    他原本只是想来武馆打探一下情况，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脑子一转，雷耀很快便想通，王冠櫵人脉雄厚，应该是他朋友得知消息后，出面把尸首从贝当巡捕房要了回来，摆堂设灵。
    想到之前与武馆等人相识种种，雷耀鼻子突然一酸，仰头望天片刻，雷耀收敛心情，大迈步上前。
    与往日不同，今天的武馆门口站了四五个人，全都一身孝服，看年纪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若是雷耀没有猜错，这些人应该就是王冠櫵之前说的教出的那些后生了。
    见雷耀靠近，立即有人拱手道：“敢问前辈来这里做什么？”
    雷耀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作前辈，愣了下神，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他还是一副中年壮汉打扮，再加上满脸络腮胡子，的确给人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雷耀拱手回礼，粗着嗓子道：“吊唁！”
    一听雷耀是来吊唁的，立即有一年轻人领着雷耀往武馆走去，过了大门，悲伤的感觉愈浓，处处是花圈，大眼一看，满都是红着眼睛咬紧牙关的武者。
    靠近正厅，雷耀这才看到正堂里居然摆着两口棺材，其中一口棺材是王冠櫵的，那另一口棺材是谁的？雷耀本想找人问问，一转头看到年轻人的表情，只得作罢。
    自己打着吊唁的幌子，若是问棺材的主人是谁，岂不当场露馅？
    想到这儿，雷耀快步进了正堂，刚过门口便看到棺材前摆着的两个牌位，其中一块上有王冠櫵的名字，而另一块却写着恩师丁寿华。
    看到这名字，雷耀才想到，在交流会的时候，丁寿华为了拖延时间，主动要求留下，最后众人猜测应该惨遭小鬼子的毒手，从牌位上看，应该是丁寿华的法国人徒弟阿德出面把师父的尸身从小鬼子手里要了回来。
    死者为大，雷耀先向逝世的两人鞠躬行礼，之后又烧了两把纸钱，这会儿若是有人盯着雷耀的手，就会发现雷耀捏着纸钱的右手，指肚发白，明显是用力过度。
    “王先生，丁先生，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雷耀这边刚说完，背后突然多出一只手，身子一颤，雷耀下意识想要反击，一道平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节哀顺变。”
    缓缓点了点头，雷耀将剩下的纸钱丢入火盆，站在他背后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国字脸，鬓角隐有白霜，眼神温和，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那双粗壮如女子小腿的手臂。
    雷耀拱了拱手，开口询问对方身份，“阁下是？”
    这人身上并没有穿孝服，只是一身白袍，脖子上挂了一条白布，“我叫蔡桂勤。”
    起初听到这个名字，雷耀并未多想，只是觉得有些熟悉，片刻后，雷耀朝蔡桂勤抱拳道，“原来是蔡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疑惑的看了雷耀一眼，蔡桂勤抬手示意雷耀去偏房。
    进了门，雷耀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说蔡先生和丁老先生关系并不和睦，大丧之日，蔡先生此来是何用意？”
    早在第一次来武馆时，雷耀便听说丁寿华和蔡桂勤两人时常争斗，丁寿华一死，又没有王冠櫵坐镇武馆，蔡桂勤的出现让雷耀不得不多想。
    比起雷耀的询问，蔡桂勤一脸疑惑，上下打量片刻后，最后目光落到雷耀脸上：“我看你似乎有几分熟悉？”
    雷耀心中一震，左手缩进袖筒：“我是王会长和丁馆主的老友，看我熟悉，很正常。”
    “不对，”蔡桂勤后退半步，脸上多出一丝冷意，“丁大哥的朋友我都认识，唯独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
    话音未落，蔡桂勤直接拉开拳架，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苗头。
    雷耀手腕一抖，狼牙在袖口若隐若现：“先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哼，丁大哥身亡后，这些日子一直是我上下打点，就连丧事也是我一手主持，反倒是你，”蔡桂勤说着，拳风如雷，径直朝着雷耀脸上砸了过来，“先是隐藏身份，又出言质问，你难道是日本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沙包大的拳头眨眼来到脸前，雷耀急忙侧身，同时手臂横向挥动，重重撞到蔡桂勤手臂上，一招下去，只是将蔡桂勤的拳头推开两寸有余。
    剧烈的拳风从耳边擦肩而过，连带着雷耀脸上的假胡须都被撕下一大块。
    “不愧是蔡氏华拳正统的继承人，果真厉害，”雷耀后撤四步，直到后脚跟顶住墙面，这才停下，“我只想知道，王会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雷耀本来只想从蔡桂勤口中打听一些消息，没想到蔡桂勤居然如此警惕，一句话不对，当即出手。蔡桂勤闻言，再度冷哼一声：“王会长死于雷耀之手，人尽皆知，有什么好问的！”
    瞥了一眼地上的假胡子，蔡桂勤换了个拳架，目光死盯着雷耀：“你是日本人派来的？还是军统特工？”
    “都不是！”摸了摸光了半边的脸庞，雷耀索性将脸上的伪装物一并除去，“我就是你口中所说，杀害了王会长的凶手！”
    “雷耀？”看到雷耀真面目，蔡桂勤先是呆了片刻，而后暴怒道，“好你个雷耀，原来你真的没死！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你下去陪王会长吧！”
    “砰”的闷响声过后，蔡桂勤身形疾闪，眨眼便来到雷耀跟前，双拳如黄龙出海，接连朝雷耀周身砸了过来，对方动了真格，雷耀自然不肯一味防守，狼牙挥舞，每逢蔡桂勤的拳头接近，狼牙必然格挡在身前。
    如果蔡桂勤真要伤害雷耀，势必要付出损失一只手的代价，随着交手次数增多，蔡桂勤脸上划过一丝烦躁神色，突然之间，蔡桂勤一声闷喝，身子前冲，竟是打算以身体硬扛狼牙。
    察觉到对方用意，雷耀不敢走神，身子一矮，狼牙作势咬向蔡桂勤小腿肚。
    蔡桂勤那肯让雷耀得手，左腿一提，竟是一记膝撞，雷耀若是继续，势必会主动撞到蔡桂勤的膝盖上。
    心中诧异蔡桂勤实力强悍，雷耀索性放弃所有招式，像小孩子打架似得直接扑到蔡桂勤身上。
    蔡桂勤也没想到雷耀会忽然耍无赖，一时失神，反而中招，整个人当场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蔡桂勤想要反抗时，脑门儿突然凉了一下，不知何时，雷耀已经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他的脑袋上。
    李之贻从小鬼子营地搜来的手枪，终于派上了用场，喘了口气，雷耀闷声道，“我问你答，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回答雷耀的是一道充满讥讽的笑声，蔡桂勤也不看手枪，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开枪，枪声一响，武馆里的人会一窝蜂的围过来，就算你厉害，能从百十号练家子手里逃出去吗？”
    雷耀仿佛没有听到蔡桂勤的嘲笑，自顾自问道：“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谋占武馆？”
    蔡桂勤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数声，这才以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雷耀：“谋占？我生怕有外人打武馆的主意，这才接连几日留在武馆震慑宵小，何来谋占一说？”
    雷耀面色一阵古怪，皱着眉头好奇道：“传闻不是说你与丁馆主关系不合？”
    “放你娘的狗屁！”表面温文尔雅的蔡桂勤张口爆出一句脏话，“我与丁大哥亲如手足，那里关系不合了？就算有，那也是几十年前的旧账，那点小纠纷，早早便在王会长的周旋下随风散去。”
    顿了顿，蔡桂勤咬牙切齿的盯着雷耀：“反倒是你，王会长见你心怀大志，邀请你一同参与大事，没想到你为了一己私欲，居然加害王会长。”
    不等雷耀开口，蔡桂勤继续说道：“今天我棋差一筹落在你手里，但想杀你的志士大有人在，总有一天会有人为王会长和丁大哥报仇！”
    话刚说完，蔡桂勤只觉额头上的硬物突兀消失，抬头皱眉看向雷耀，只见他收起手枪，又把狼牙放入袖筒。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雷耀整了整衣服，拿着一捧胡须犯起了难，这东西是李之贻费了半晌功夫才贴好的，以他的能力，根本没办法复原。
    蔡桂勤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就算你放过我，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杀了你！”
    把胡须塞进兜兜，雷耀无奈道：“你不想想，我为什么要杀王会长？”
    “废话，当然是为了讨好日本……”
    话说一半，蔡桂勤自个儿闭上了嘴，别人可能是为了荣华富贵杀害王会长，可雷耀本就在日本人的必杀名单上，即便他把王会长杀了，也没人会给他好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