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栾沉声,“是。”
“...”
可能是刚喝完药,苏明妩感到嘴巴里苦极了。
她听完他的大实话,突然庆幸地想,她的倔强原来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否则,她的心怕是更要多堵两日。
失落不可避免,没有大不了,符栾本就是个那样的人,她在他心里,怎么可能排在大好江山的前面。
苏明妩侧转个身,捂紧软被背对着符栾,闷声道:“王爷,你不必详尽告诉我。”
她更想直说,有些事原本很小,你是可以骗我的。
“本王不想骗王妃。”
“噢。”
苏明妩微微哽住,“那,王爷现在回来,是将,将比较重要的正事处理完了,是吗。”
符栾抚过她的肩,看到女子背上颤动,他心软道,“妩儿,我回来是因为——”
“算了算了,王爷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凝滞,整个樟月殿内随着日落,透进来的光不断变稀薄,可依旧无人敢来上烛火。
“王爷,臣妾头疼,想睡会儿,您能出去么。”
“...好。”
门关上,苏明妩将脸埋进衾被深处,缩成一团。
没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被无限偏爱。
但这世上有多少男子能将妻子视若最珍贵的珠宝,不都是骗着过了一辈子,他何必那般实诚,骗骗她不好么。
符栾有他的雄心和抱负,道理她都懂,然而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排在末尾,还是让人很伤心的啊。
最可恨的,是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她喜欢他,便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
苏明妩头晕脑痛,胡思乱想间,浑浑沌沌地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不知是何时,樟月殿内外如往常般很安静,她斜着头,蓦地发现门外似有来回不断跳动的人影。
难道绿萤担心她,还未去睡,执意在外头守门?
真是个傻丫头。
苏明妩起身披了件外衫,光着足踩在羊毛毯,踮脚从窗棂的空隙处戳了个洞朝屋外看去,圆圆的杏仁眼刚睡醒还泛着雾气,眨了两下才看清。
皎洁月光下,院里不知从何处搬了张四方形的黄梨木桌案。
四、五个胖瘦不一,容貌粗犷的男人围绕桌边,对向最靠近殿门的高大男人徒手笔划。
时常有笔划不清的,他们会拿起案上的紫毫书写,再递给男人看。
全程寂静,像是出皮影戏。
看着看着,苏明妩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背对她站的笔直,负手而立的颀长男子。
他这是何必呢,既重视公务,还勉强站在殿外陪她。
入了秋的晚风那样凉,他身上只着着薄薄的单衣,带领手下闹这出,到底是做给谁看...
白日里的军营太医大步跨进院子,手上捧着碗冒热气的药碗。
“王爷久等,王妃的药煮好了。”
苏明妩看到符栾接过,似是要转身,她连忙跳跑回床上,一气呵成地拉上被子重新盖住,闭上眼装睡。
她听到有人开门,是熟悉的迦南沉香。
香气愈浓,来到了床头,她咬牙阖着眸,男人也就迟迟未开口。
僵持了有一炷香,苏明妩实在忍不住,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符栾就站在床沿边静静望着她,修长的手掌隔着她的头顶半寸,恰好摩挲她的发丝,又不打扰她的休眠。
就与,她生病之后,日日夜夜期盼的模样一般,守在她的床头,护着她。
苏明妩忍了五日的眼泪,在此刻终于夺眶而出。
她落泪无声,“符栾,你,你到底要怎么样呢?”
“我已很明白,在王爷心里,臣妾比不过您的公务。”苏明妩咽下喉口苦涩,“这是理所当然的,男儿志在四方,王爷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臣妾真的特别,特别喜欢王爷,王爷既然不愿意骗我,那能不能给臣妾时间,去接受自己的不被偏爱?”
苏明妩仰面望着他的黑瞳,最后那句轻的近乎没有响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我连生气都好似,是在犯错。”
说完,她仍旧是无声地啜泣,连哭都是那么压抑。
符栾敛着眸,勾过女子的下颚,“乖,先喝药,药快凉了。”
“...”
苏明妩抬起泪眼看了男人一眼,撑起半身抢过他手里的碗,一口闷完。
“喝完了,王爷可以出去了吧,也不要再在门外吹冷风。臣妾不生您的气,您不需要再哄我。”
符栾将碗放在香几上,闻言,手上动作停滞半天,忽地接着白日里被她打断的话继续,“王妃,本王回来,是因为后悔。”
苏明妩不想再提,可仍不由自主地接道:“...是看完信,觉得我可能病重的时候么。”
“不是。”
符栾盯着她,薄唇轻抿成直线,“益州回头的那刻,后悔了。”
他在策马扬鞭前,有过犹豫,可他做下的决定,从来不会为任何人更改。
他不理解,不容置疑的事为何会犹豫,所以他回头看了眼马车上的女子,压抑下不曾有过的情绪。
直到营帐里,他看到那封信的瞬间,才明白了那就是后悔,后悔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说来可笑,骑马回府的路上,他居然不敢想象别的后果,假如他错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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