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醒了。
我说:“于思海你大爷的。”
于思海非常麻溜地接话:“傻逼,脑袋是不是睡水肿了。”
我:“……哦。”
不得不说,唐书禾是真的非常非常想把我的成绩拽上来,他就像那种都市轻喜剧里成天趴门缝监督孩子学习的中年母亲一样,逼得我时常想对他吼一句不要让你对孩子的爱成为他的枷锁。有的课间唐书禾去上厕所,我就一个人趴在那儿,烦躁地唉声叹气地背那个什么几把全球气候图和洋流图。
“你累不累啊,”李睿晃过来,弯腰看了看被唐书禾画得花花绿绿的、我的地理图册,皱着眉说,“要谁敢这么管我我早抽丫的了。”
“你那嘴里说的都不是人话,”我说,“苏彤管你你抽不抽她?”
李睿愣了一下:“那能一样吗?”他小声嘟囔,“那她也得乐意管我啊。”
“有什么不一样。”我说,“人家不是你爹妈,本来也没义务管你。愿意伸手拽你一把,你还抽人家。”
“啊,”李睿说,“我意思就是说……会烦。”
我一边背图一边说:“废话,谁学习不烦,我他妈烦得要死,马达加斯加暖流,新几内亚……”
于思海大吼一声:“非洲农业不发达!”
“我们都用……”我反应过来,“滚蛋!”
那天晚上晚自习放学之后,唐书禾罕见地没给我留太多任务,就让我把白天那两道不会的数学题整理一下,又从教辅上找了几道同类型的答题,让我会就做不会就明天来问他。我看了一下,也就四五道的体量,挑了挑眉:“这么少?”
他点点头说:“你今晚早点睡。”
“啊,”我有点尴尬地扒拉头发,“其实没事儿……”
他没说话,朝我笑了一下。
回宿舍以后我扫了一眼那几道题,类型是同类型的,但是难了不少。我在那儿开着小台灯转了半天笔,就只推出来上半截,下面做不下去了。李睿把脑袋伸下来,说:“路儿,你早点睡吧。”
我说:“等会我把这题做出来,你们先睡吧——啊,开台灯影响你们睡觉吗?”
李睿说:“没事儿。”
于思海说:“不影响。”
我把台灯关了,说:“你们先睡,我去找一下唐书禾。”
“去吧。”于思海说,“哎真受不了你俩,白天就成天粘一起晚上还找,过两天你俩是不就真搂一块睡觉了啊?”
我看李睿已经快睡着了,就没出声,对于思海比了个中指。
我在门外给唐书禾发短信:“同桌,睡没睡?我有道题不会。”
他很快回我:“哪道题?”
我说:“能当面给我讲讲吗?我在走廊。”
没一会儿,唐书禾宿舍的门就悄悄地开了。唐书禾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带上了门,我冲他招了招手,唐书禾走过来,穿着件白色的老头衫,整个人透着一股刚洗漱完的清爽的、湿漉漉的气息。他问我:“哪道不会?”
我揽过他,说:“来来来。”
走廊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走到楼梯口,我趴在栏杆上,看了一眼表,说:“宿管阿姨还有四十分钟上来查房,来得及。”
他嗯了一声,借着楼梯口的灯泡昏黄的灯光看了一会,拿笔画了一下我的教辅书:“这里,先不要管Sn,先把An导出来,用错位相减。”
我凑过去看:“哦……我说我怎么导不出来——哎,你刚刷完牙啊?”
跟他离得近了,几乎就是头碰头,说话间我能闻到他嘴里的薄荷味,唐书禾尴尬地嗯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你回去把它导出来,就睡觉吧,今天,别睡太晚。”
我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有种张生夜会崔莺莺的兴奋:“着什么急啊,聊会呗。”
楼梯间很空旷,两个人的声音就显得幽幽的,九月晚风已经凉了,从楼梯间竖直而窄的窗户吹进来,摇落一夜虫鸣。我和唐书禾并肩趴在栏杆上,惬意地吹着风,唐书禾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叹了口气,说:“最近可把我给累坏了啊。”
他说:“嗯,”然后转过来,笑了笑,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学霸辛苦,”我说,“月考之后,我请你吃饭吧?就咱们俩。”
他想了想,说:“不用了,月考之后已经月末了,你生活费会紧张。”
“啊,霸霸多虑了,”我说,“用我这几年零七八碎攒的稿费,一直也没机会用。考完试,咱俩吃顿好的。”
我说:“走吧。”
唐书禾说:“好。”
我们俩看着窗外,一起笑了。
我说:“那我呢,我要是考得好,你打算给我什么奖励啊?”
我本来以为按唐书禾那个望子成龙的人设他会说“你这孩子学习是给谁学的是给我学的吗”这种话,但是他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想要什么?”
他这么认真,搞得我有点无理取闹的羞愧感。我说:“也没……哎,月考之后就快运动会了,到时候我不买零食了,蹭你的。”
他点点头,说:“好。”
我笑了:“我能吃一卡车我告诉你。”
唐书禾笑起来,点了点头:“可以。”
可能是楼梯间的灯光太昏黄,可能是气氛太好,我突然脑子一抽,心说唐书禾可真好看啊,就算穿这种公园遛鸟大爷专用的老头衫,也这么清秀,过于宽大的白色汗衫,显得人有仙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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