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越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抬过头,连后脑勺都显得格外冷漠。
丁羡愤愤一咬牙,丢下一句:我等会来搬桌子!
说完,扬着马尾高傲地走向她的新位置。
呲啦
周斯越的卷子被笔写破了。
窗外知了应景的低鸣了两声。
丁羡换到了正前方第四排,新同桌还是个男生,叫何星文,是今年的中考状元,长得很普通,剪着个寸头,皮肤黝黑,总是穿着一套被洗得泛白又皱皱巴巴的长衣长裤,坐姿十分端正,像个小学生,下课哪儿也不去,就在位子上写题。
这才是正常的同桌,而不是周斯越那种非人类。
何星文唯一不同的是,他有点少年白头,光看后脑勺,像个小老头。
可也比那只傲慢孔雀qiáng。
下午孔莎迪过来找她说话,身子半搭在她的桌上,劝她:真不回去啦?
课间同学们说话声闹哄哄的,可偏偏就还能听见他半开玩笑跟人调侃的嗓音,穿过人海就这么直戳戳飘她耳朵里。
丁羡耷拉地脑袋伏在桌案上,笔在糙稿本上无意识地涂涂画画,表qíng倔qiáng:不回去。
孔莎迪拉长了音,噢,然后伸手拿过她的糙稿纸,小声惊呼:那你写他名字gān嘛?
丁羡猛地惊醒,整个人从位置上弹起,朝着孔莎迪扑过去,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糙稿本,一看。
哪有什么名字,一堆鬼画符而已。
孔莎迪得逞jian笑:你心里有鬼。
丁羡心不在焉地坐回去,长叹一声:你好烦。
孔莎迪瘪瘪嘴:我只是想提醒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是你的损失,邓婉婉一看就对周斯越有意思,到时候人被抢走了,你可别哭。
丁羡满不在乎地鼓嘴,笔在稿纸上狠狠地划下一道,说着:赶紧拿走,他俩要是成了,我到时候在校门口放俩大礼pào,就当感谢邓婉婉同学牺牲自我为民除害了!
孔莎迪故意说:是吗?那我得赶紧买张板凳过几天去校门口看礼花去。
丁羡侧着眼睛斜她。
孔莎迪:他俩现在聊得可好了,邓婉婉还约了他一块打游戏呢。
打去。丁羡哼唧。
孔莎迪切了声,懒得跟她再废话,下了最后通牒:明天赶紧给我搬回来,我实在懒得听我身后坐着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还有啊,你不赶紧趁着一个月培养培养感qíng,一个月后老班一排座儿,你就更没戏。
不搬。丁羡倔qiáng得像头驴,孔莎迪气得正要瞪眼,就看她慢慢坐直,低头糯糯地补了句:是他让我别回去的。
孔莎迪:哟哟哟,你俩这是夫妻吵架呢?你看,像不像那个,你要出去了就别给我回来!这话你妈肯定经常这么跟你爸说吧?之后你爸回去了你妈不还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话虽这么说,可每次都是叶婉娴憋不住给父亲打电话,父亲才从朋友家搬回来。
丁羡慢慢回过头去。
周斯越穿着件黑色t恤,松懈地靠在椅背上心qíng不错地跟宋子琪聊天,说到兴时,露出他平时惯常懒散的笑容,少年牙齿白又整齐,笑起来眼尾微微上勾,晚霞在背后,毛茸茸的头发沐浴在半透红的余晖中,整个人似乎在发光。
丁羡想起一句话。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
有男生趴在门口叫他放学去打球,他淡笑着回头说好。有路过的女生忍不住往里头多看了两眼,他恍若未觉,只顾跟宋子琪闲聊。
宋子琪跟他开玩笑:哎哎哎,又来看你的。
周少爷一脚踹在他凳子上,瞎说什么。
还真有女生是来看他的,不过那时也不敢做什么,就借着来找同学的名义躲在后门口偷偷看两眼,然后悄摸打听:他是周斯越啊?
同学起初还挺耐心的,打听多了,最后直接:看见门口那个男生了吗,对,就是我们班周斯越,还没女朋友。
女生害羞地拍打着同学的肩膀:谁问这个了。
可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宋子琪说。
反正周斯越这人就是跟谁都能jiāo朋友,他平时看的闲书多,碰上什么话题都能说两句,有人问,他也愿意答,人确实高贵,但却一点儿没架子,跟谁都能聊。
有时候跟胡同口那张哑巴都能说上两嘴。
他朋友多,所以少她一个不少。
她跟邓婉婉换了座位,他依旧跟人谈笑风生,并不影响他任何,就她一个人在这儿兵荒马乱。
话虽这么说,很快她就后悔了。
原由是一次丁羡没带语文书,想跟何星文拼一本,但是何星文没理她。丁羡以为是他不喜欢跟人拼一本,也不敢再麻烦他。
就这么傻愣着撑了一节课。
期间还被语文老师点了一次名。
课间,丁羡去了趟厕所,班里发一本刚到的教材,何星文给自己拿了一本,没给她留,就直接往下传,等第二天上课用书的时候,丁羡怎么都记得这本书还没发。
结果同学们一个个从桌板里抽出新书。
她才惊问何星文:这书什么时候发的?
何星文:昨天。
你没帮我拿?
何星文想了下:忘了。
还有比如丁羡削铅笔,何星文会说:灰很大,你去外面削。
于是丁羡只能站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边上削,没有桌板的借力,变得极其困难,一不留神,手指刮了道小口子。
这么一比较,那只孔雀又瞬间高大起来了。
他平时拽拽的不理人,发书的时候都会给她留一本,她不在老师布置地作业他也会特别提醒她,也从没嫌过她的铅笔灰。
忽然觉得,周斯越真是chūn风一样的同桌儿。
想了一会儿,又歪着脑袋问孔莎迪:你说我现在跟邓婉婉说换座儿的事儿,她能答应吗?
孔莎迪冲她呵呵笑:你想多了,人家现在好着呢,上课讨论讨论题,下课讨论讨论游戏,哪还有你cha足的地儿。人家周少爷哪还缺你这么一红颜知己啊。
第七章
暗恋就是,跟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跟清风说一些关于你的事。
《小怪shòu成长日记》
丁羡红着脸把孔莎迪轰走了,觉得这人忒烦。
谁是他的红颜知己啊,谁要当他的红颜知己啊。他就是跟张翠翠李莺莺王燕燕一起吃饭写作业逛街也不关她的事儿啊。
窗外蝉声鸣鸣,此刻在丁羡听来,一点儿都不悦耳动听,聒噪得很,小心脏被七上八下地吊在空中,怎么都不安。
她烦躁地伏案,下巴搭在桌上,像一条垂头丧气的流làng狗,清澈的双眼骨碌碌地打转,一会儿看看左边的何星文,一会儿看看右边的女班长。
可怜见儿的。
她悄悄回头,视线投向最末排。
那位大少爷cha着兜跟宋子琪踩着点儿踏进教室,毛茸茸的头发像个稻糙堆,乱得人想给他狠狠揉一把,可偏偏这种凌乱无序的慵懒帅最勾人。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少年。
即使轻狂,依然神往。
周斯越拉开椅子坐下,长腿随意地摆在桌下,宋子琪转头无意地说了句:斯越,咱们周末去游戏厅吧?
周少爷靠在椅子上,晃了晃脚,没答。
身旁的邓婉婉猛地抬头,丢下笔,激动地说:好呀好呀!我知道有一家,我可以带你们去!
宋子琪眼睛一亮,行啊。
说完,两人齐齐看向周斯越,不等他发表意见,前方有人转过头,拍拍邓婉婉地桌子,不冷不淡地说:邓婉婉,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是孔莎迪。
邓婉婉笑盈盈地看着她:怎么了,莎迪?
孔莎迪忽然往丁羡这个方向看了眼,结果就导致正驾着胳膊聆听的周少爷也下意识地随着她的视线扫过去。
恰好。
就在空中捕捉到了丁羡呆呆的小眼神。
丁羡来不及躲,就这么生生地撞上了周斯越冷淡的视线,张皇失措地忙转回头。动作幅度有点大,刚好跟俯身捡笔的何星文嘭一下撞了脑袋。
丁羡疼地眼前直冒金星,揉了揉脑袋。
周斯越勾了勾嘴角,果然蠢。
你怎么这么烦?
何星文题解了一半,卡在至关重要的一步,却怎么都写不下去,心里本就烦,丁羡这下是碰了枪口,直接拿她开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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