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个问题对于吉尔伽美什来说,越来越接近。
但是清醒后的吉尔伽美什冷静一如往常,他郑重向伊南道歉。
“朵,王的言论不当,你是王最重要的友人,王不该说那些……那些胡话。”
伊南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不就是典型的“我拿你当最好朋友你却想泡我”?
吉尔伽美什赶紧解释:“王真的没有不把你当男人的意思,你很英勇,很有担当。从你做的事来看,谁不把你当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看来吉尔伽美什最担心的其实是,他的友人明明是个男人,但可能会因为吉尔伽美什“希望”他成为女人,从而自尊心受到伤害。
伊南忍不住伸手去抓了抓自己的领口,心想这身马甲可得披稳当点。
但相对于王和王的友人之间的这点“小别扭”,此刻整个“探险队”的前途就显得重要得多——一百余人的团队,一下损失了九个生命,还有三十余人处在危险阶段,无法立刻恢复。
吉尔伽美什与所有身体状况尚可,还能行动的人员一道,讨论了很久,最终决定将整个探险队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留在原地,照顾中毒未愈的三十余人,保护他们,直到他们能够行动,就一起返回阿摩利。
另一部分则由吉尔伽美什率领,继续进山:他们已经折损了人手,目标恐怕已经不再是猎杀林中的那头“凶兽”,但是至少也要想办法弄清楚那传说中的怪兽到底是什么。否则将来传扬出去,吉尔伽美什率领的队伍,只因为途中吃了一顿饭,就放弃了整个探险,放弃了为民除害的计划……吉尔伽美什的名誉承担不起这样严重的损失。
留守和进山的人选全靠自愿,最终有二十来人决心跟随吉尔伽美什和伊南,继续向雪松森林的更深处进发。其中有几位是对吉尔伽美什忠心耿耿的乌鲁克卫士,也有几个是在这雪松森林里曾经失去亲人,因此矢志报仇的阿摩利人。
他们跟随向导,向雪松森林继续进发——终于穿过了一道峡谷,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山上生长着参天巨木的森林。
按照向导所说的,这才是真正的雪松森林,危险就在眼前。向导提醒人们,提高警惕,毕竟怪兽就生活在这座高山上,随时可能出现。
然而吉尔伽美什却恰恰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按照伊南的推测,吉尔伽美什的病,源自连日的劳累、哀伤、一直紧绷的神经,和这山间一直来来去去,终日不散的雾气。长时间浸没在这样潮湿阴冷的环境里,吉尔伽美什可能是——感冒了。
一向身体强健的吉尔伽美什,病起来也好像比常人病得更重些。
他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他即便躺在温暖的火堆一旁,也涨红着脸,咬着牙关,牙齿上下碰撞,格格地响个不停。
阿摩利的猎人们和乌鲁克王的卫士一样,都惊异于王竟然也会“生病”。
只有伊南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她板着脸向旁人解释:“就算王是半神半人的身躯,他也好歹是三分之一的人呢。怎么,连生个病都不行了吗?”
人们赶紧解释:“不,不是……只是,我们不会治王的病。”
在阿摩利,神庙里的女祭司会捣腾药物,治疗疾病;也有很多人认为饮用啤酒能让疾病痊愈。但现在在雪松森林里,这两样都是够不到的。
但是伊南却有办法,她把而二十个人的小队继续分成两组,一组留在原地,负责戍卫;另一组人去找清洁的水、打猎以获得食物,另外她还特别叮嘱,让人们去多找一点银柳树枝回来——如果能做得到,砍两棵银柳树回来就更好了。
银柳是一种生命力很强的植物,在两河流域到处都能找到,没有理由雪松森林里没有。
果然,外出找水捕猎的小组真的砍了两株银柳树回来。伊南赶紧指挥他们,将银柳树皮剥下来,将细细的银柳枝条砍下来,将树皮和枝条都浸在煮开过后的清水里,浸泡过两个小时之后,就再把泡过银柳枝条的水烧开,吹凉之后给吉尔伽美什饮下。
猎户和卫士们都有点儿犯傻:“这样就……行了吗?”
银柳树极为常见,寻常村落里房前屋后都栽种着——可是神庙里的祭司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这东西能够治病。
伊南却叹了口气:“也就治治着凉引起的发烧——”
她身边的男人们一起瞪眼睛:什么叫“也就治治着凉引起的发烧”,这样的病情也是要人命的好吗?
银柳树的树皮与枝条之中含有天然的水杨酸——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能够帮助吉尔伽美什退烧,并减少感冒对他的身体造成的痛苦。
现在伊南所做的,就是让这些有效成分被水溶解,然后再喂吉尔伽美什服下。
银柳树皮泡出的汤水,味道极其苦涩,但是有效成分却少得可怜。吉尔伽美什烧得昏昏沉沉,依旧被这种苦涩的味道呛得几乎把所有的药水都吐出来。
伊南只能把他的上半身扛起来,连哄带喂,再不断地轻抚他的胸口与脊背,勉勉强强让他喝掉了大半罐。陶罐立即被拿去浸制下一罐药剂去,而伊南则小心地把吉尔伽美什放下,口中轻轻哼着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乌鲁克民谣,让这个满口苦涩的年轻人再次放松了神经,慢慢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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