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气愤的哼哼两声,不理他了。
负责人笑呵呵的摸出一根烟来叼着, 却没有点燃,他嗅着熟悉的烟草味, 说:“你啊,等这位大人回来了记得机灵点, 我看看能不能给你说说好话, 让他把你调走。”
女孩瞪大了眼睛, 有些着急的说:“调走?为什么要调我走?我又没有犯错!”
“你觉着呢?”负责人苦口婆心的说,“你一个小姑娘,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做什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比刚来的时候丑多了,再过几年就要变成嫁不出去的黄脸婆了,让别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虐待你呢!”
女孩鼓着脸颊,又生气又感动,这里的长辈都对她挺好的,就是这位负责人嘴巴忒损,哪疼指哪戳!
燕楼并不知道联络点内的这段对话,出了联络点后他直直朝卡瓦拉山走去,半点要绕路的意思都没有。
说是走,实际上打着伞的厉鬼是脚不点地的飘过去的,约莫半个小时他就跨越了十多里地的距离,看到了远处的人类城市残骸,也只剩残骸了。
曾经辉煌的人类文明,彻底坍塌在他们的战争里,逐渐被时光一层层掩埋,只剩下一抹残影用来沉湎往昔的岁月峥嵘。
废土世界的空气质量不佳,一呼一吸间满是尘霾和沙土,连阳光都被逼退三舍。在黑伞投下的浅淡阴影下,略透明的黑影飞速穿过荒废的街道,沿街蒙着灰的玻璃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
高楼废墟中,衣衫褴褛的人藏在阴影里,麻木浑浊的眼望着外面肆虐的黄沙。偶尔看到黑影一闪而过,也只以为是风卷起的沙土,只有少数几个认为是飞鸟的人冒险出来猎食,但他们注定空手而归。
燕楼从城市废墟上空掠过,入目是满地寂寥,面黄肌瘦的人在废墟里挣扎,三只手的小孩在沙土中缓慢爬行,瞎眼的人摸索着向人乞讨……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但谁也无法预料什么时候他们会突然跌倒,再也无法爬起来。
绝望在这片被他们摧毁的土地上无限蔓延,这里是囚笼,由他们亲手打造的囚笼,困住了所有人。
这样的情景过于残酷,燕楼也不敢多看,他收回视线加速飞向远处的高山。
城市外的废墟和沙土中也有人,他们比城内的人健康强壮一些,所以敢离开城市拾荒,但其中也有一些冒险赌命的人。
燕楼看到了一个在钢筋水泥中穿梭的男孩,伞的阴影从他身上掠过时,男孩霍然抬头,灰白的双眼像饿狼一样准确的锁定了燕楼。虽然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他就失去了感应,接近半瞎的双眼警惕的四处张望,眼神凶得像一头离群的孤独狼崽,但他是看不到隐身的燕楼的。
男孩的头发是缺乏光泽的枯白,长短参差不齐的披在肩上像一团杂草,皮肤苍白无血色,胳膊上还有皲裂的破碎纹路。
他也是在战争后降生的孩子,战争的影响让他天生残缺,但他比大多数健全的人都坚韧,尤其是那双眼里的狠劲,像面对豺狼虎豹还要拼命反咬一口的幼兽。
但真正让燕楼驻足的是向往,他望向天空时对逃离这里的向往。
燕楼恍惚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蜷缩在老楼小巷里,仰望着那一角触之不及的蓝天。
他撑着伞飘落在废墟上,在距离男孩十米左右时,那双灰色的瞳孔猛地一缩,随后男孩扭头就逃,细瘦的手脚攀援着钢筋水泥,动作灵活得像一只猴子。
燕楼身形一飘,抬手就掐住了他的后颈。倒不是他下手狠,而是这小子光着屁股撒丫子四处跑,就是想提衣领也没东西给他提。
被捏着后颈的男孩可没有猫乖巧,他扑腾着四肢拼命挣扎,嘴里“啊呜啊呜”的哈着气,行为举止和幼兽无异。
燕楼注意到他的皮肤很脆弱,挣扎太过就开始皲裂渗血,于是稍稍松开了手,结果这小子扭头就咬他。
这种事糖葫芦也曾干过,结果自然也是没有区别的。男孩茫然的张了张嘴,略尖锐的犬齿干干净净,明明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都能咬出血的,为什么这次咬了个空?
“会说话吗?”燕楼问。
男孩继续凶狠的哈气,像只炸了毛的猫。
“那就是不会了。”燕楼没找到合适的衣服,于是扯了块柔软的布料裹住他。
男孩不死心的继续张嘴乱咬,但每次啃到嘴里的都是凉飕飕的空气,燕楼从自己的存粮里拿出一块软一些的面包,塞进他嘴里。男孩凶恶的表情一僵,嘴里漫开的甜香让他睁大眼睛,呆呆的模样看着有些傻。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连咬人都顾不上了,双手捧着面包拼命往嘴里塞,那狼吞虎咽的架势就像多等一秒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燕楼索性找了块干净点的地面把他放下,然后开了瓶水递给他。水是在焱的杂货铺里拿的,阴阳界的产品,塑料包装纸上写着“燕城纯净水”,他挑眉一笑,自言自语道:“巧了,名字有了。”
男孩抱着食物和水,一边塞一边警惕的看着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被这么草率的决定了。
燕楼扯着裹住他的毯子把人拎起来,入手的重量比想象中的还要轻。
刚吃完东西的男孩警惕性一点没降,张嘴就要咬他,但一张口却先打了个嗝。
看着小屁孩懵逼的样子,燕楼好笑的单手把他抱起来拍拍背,“让你吃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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