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手中弹出一条光脉幻化的绳子,一面牵着那水鬼往前走,一面与身边人说话:“我能走到哪里去,你不是妖吗,世上难不成有地方去不到?”
话刚说出口,又顿住了,他以后回了仙界,这家伙岂不就找不到了。
但既然要走了,一定是任务完成,又为什么要他找到呢?
玄庸一步一停:“纵我能去得世间各处,却不知你会在哪里,你叫我怎么找,漫无目的地瞎转吗,我是无所谓,只怕等我找到你,你已白了头。”
“你为什么总说这话?”陵光忽而生出一个念头,他竟然想,幸而此时在他身边的是自己,一个亦同他一样千万年时光不会老去的人。
倘若当真是个凡人,岂不是早晚要叫他伤心?
他轻声一叹,低头走了几步,瞧见身边人却慢了。
这家伙本就落水刚醒,头上身上都还在滴水,此时又负着一人,走得很是吃力。
他想把老伯接过来,却又不好拂了这家伙好不容易产生的一点好意,举目望了一番,道:“我记得陈渊以前那个茅草屋离这儿不远,要不咱们先把人放过去叫他休息吧,毕竟现在也不知这人是谁,没法给人送回家啊,待他醒来咱们再回。”
玄庸表示同意,一鼓作气往前走。
却经不住几次回头望。
那哗啦啦的水声就没停过。
他再一次回头望的时候,终于看清楚了。
他瞪大眼睛,瑟瑟靠近陵光,附耳道:“我跟你说一事,你千万别害怕。”
陵光点头:“嗯。”
“那个……有个水鬼……她一直在跟着我们……”
陵光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绳:“既然跟了我们半天,我们还安好无事,说明她是不会害我们的,只当没看见吧。”
玄庸立即来了勇气,要不是手上没空,真想当场给眼前人竖大拇指:“你可真想得开。”
“我若想不开,早在知道大老爷你是妖的时候,就该跑了。”
“对,你够义气。”玄庸笑道。
两人已走到茅草屋前,门上没锁,玄庸先推开进去,要把人放到床上。
陵光牵着水鬼也要进去,却觉得手上有几分力道,他回头,见那水鬼在往后退。
她这一路都很老实,亦步亦趋跟着,到了这儿,却死活不愿意进来。
陵光低声道:“你不愿意进屋?”
女鬼不说话,用行动表示,自己不但不愿意进,还想离得远远的。
陵光回头看那草屋门上没有八卦镜,没有门神,也没有符咒,他不信邪,强拉着绳子,女鬼却来了勇气,忽而抬头,宛若疯癫一般拼命后退,嘴里发出呜咽之声,若无助的哭泣。
陵光只好松了手,见那落水鬼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再度四处查看,这儿亦没有鬼差,也没其他妖邪,更除了他,没有仙界之人,只好道:“你怕我?”
现在才怕,反应是不是有点迟钝了?
落水鬼把头摇成拨浪鼓。
陵光道:“你若老老实实去鬼界,我就放你。”
落水鬼还是摇头。
“你有未了的事?”
对方终于不摇了。
而玄庸走了出来。
一个箭步,把陵光往后一拉:“别离得太近,女鬼还在,蹲在地上不知道要干嘛。”
陵光无奈地“哦”一声。
玄庸已把他拉进了屋:“等天亮她应该就走了,你千万别出去。”
陵光只好将绳子一头拴在门把手上,瞥见那门边有一把伞,他暗挥袖子,将那伞罩在女鬼头上,凛冽地道:“天亮也不许走。”
玄庸当他对自己说话,惊恐道:“天亮肯定会走的,你别怕。”
他纳闷看了一眼玄庸,瞥见这屋子黑灯瞎火,便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要点灯的时候,发现这里连灯台也没有,只好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灯。
玄庸张大嘴巴,走过来照着他的心口一阵拍:“你是怎么藏起这些东西的,都放哪儿啊?”
他支吾道:“这个……油灯本来就在桌底下,你没看见罢了。”
灯点亮,屋内也照得清楚了,小草屋没什么摆设,一张床一个桌子,另两张椅子,因为陈渊已不在这里住,衣食起居的东西都搬走了,但没什么灰尘,陈渊有时候会过来打扫一下。
只是虽然没有灰尘,地上桌上却全都是水。
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
墙角有些柴,玄庸将它们搭了起来,取过火折子点起,褪下外衣架在上面烤,又抬头:“你也褪下来,我帮你烤。”
陵光坐在旁边,却并不褪,他道:“今天真是出奇了,大老爷你一直在做下人的事情。”
“哎。”玄庸顺势一叹,“只要你不生我气就好了。”向他伸出手,“说真的,我给你烤烤,小心着凉。”
“你先弄你自己的。”陵光拍了拍他的手,“也许等你烤好了,我这就已经干了。”
“行,等我的烤干了给你穿。”玄庸点头。
他一怔:怎么给我穿?
“虽然那儿躺着个人,可他不是昏迷着么,竟不想你还害羞。”玄庸笑叹。
陵光翻了个白眼,那个人昏迷着,你不是醒着吗?
但他还是叹了一叹,道:“我不是生你的气,只不过躲一躲那小王爷罢了。”他把梁承一事简单说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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