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切尔只在嘴唇上挂了点微笑。我怀疑,海登夫人,恐怕我们正处在帝国时期马来亚英国人的位置上,他在丛林吃饭时得穿上衣服。
上帝保佑他这样的人,丽莎哈克费尔德说。那样他们怎能到处跑?
他们并不总是有人伴着的,克莱尔说。
雷切尔德京叉开话头。这些应该是我们的个人行李了,我希望他们仔细点。
他们都望着船头尖尖的独木舟在8个强壮的年轻土人划动下稳稳驶未,舟中间高高堆着他们的行李。
我还弄不准他们像什么,丽莎说。我想他们会更黑些,更有土著味。
他们是英格兰人,又是波利尼西亚人,克莱尔提醒她。
我知道,可不管怎么说丽莎说。为什么,那个美国人;那边的考特尼先生;比他们的肤色更深。我希望我也能像他那样晒得黑黑的,回家后人人都将羡慕我。
雷切尔德京的注意力集中在驶近的独木舟上。他们的肤色可以说漂亮。她观察着,但我相信他们的外貌有着一种肯定的波利尼西亚特色。他们都是大块头,肌肉发达,黑头发,宽鼻子,相当厚的嘴唇,但他们中还有一种柔弱味道,我是指他们在行动时的优雅。
我认为他们有鲜明的男子气,克莱尔说着,环顾四周,确信莫德没听到她的话。
毫无疑问,雷切尔干巴巴地说。
30英尺长的独木舟碰在岸上,桨手们纷纷跳进浅水里,将它推上沙滩、他们的一个等在那儿的同伴在船头拼命地拖拉。
我要去看看我的东西是否在那儿,丽莎说。她穿过沙滩走向独木舟。
我也得检查一下,雷切尔德京说着,在丽莎后面走过去。
克莱尔这时候对她的行李没有一点兴趣。她的眼睛随着雷切尔和丽莎投向独木舟,然后环视周围看看别人都在干什么。在一块柱石的阴影里,莫德、马克和奥维尔彭斯正在讨论什么事情。不远处,考特尼和哈培低着头,在念一张什么单子,拉斯马森则站在那儿边听边擦额头。再远一些,在水边,玛丽卡普维茨在嬉水,他的父亲和母亲以长辈的骄傲看着她。
一时间,克莱尔考虑同丈夫在一起,但决定此时还是自己一人为好。她转过身,从沙滩上捡起她的小背包,懒洋洋地荡着,走过正在卸货的独木舟。她朝一组伞盖似的椰子树走去,走到第一棵树下,坐到了沙滩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上,然后将背倚到树干上,做梦般地沉浸在眼前和上方的景色中。此时,使人很容易忘却眼前,而追忆起它的原始风貌来,因为它有一种宏伟气势,足以让所有的临时居留者为之倾倒。
她被高耸的绝壁和自然、无拘无束的植被所包围,头一次感到自己同文明、同一切熟悉的、循规蹈矩的东西决裂了。她好像从安全的世界步入了外层空间,第一个登上一个火热的没有被发现的星球。她过去的全部生活,消毒、清洁卫生、抗生素、铝、塑料、电气、自动化和宽章的世界,现在都没有了。这里是洪荒世界,没有组织、不受检查、没有失败、没有教养、没有驯服、没有教育、没有文化、没有禁令。那种斯文、世故、进取的方式没有了,在这里代之以自然、粗野、原始和异端的方式。
自小至今,她这是第一次任凭别人摆布。她将如何生存?她的思想又溜到她近年来的茧中生活里去了,他们的舒适安全、她始终用着的鸭绒软床、装饰华丽的洗澡间、设备齐全的厨房、用纤维、皮革、木质家具以及唱片、图书和艺术品装备的起居室和书房。在家中,来访者都是文明之士,他们好理解,穿戴考究,像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绅士们那样自觉地遵守礼仪、规则。
过去已经被弃绝,现在她有什么来替代呢?一个火山岛,一片陆地和丛林,在大海的深处,在地图上根本找不到。一个民族,一种文化,是那么奇特,不知道什么是警察、选票、电灯、福特车、电影、洗衣机、晚礼服、马提尼酒、超市、文学会、消防栓、笼式动物园、圣诞颂歌、胸罩、小儿麻痹症、足球、胸衣、高保真音响、《纽约时报》、电话、电梯、吸尘器、社会安全卡、优秀大学生联谊会钥匙、电视快餐、玉米膏,食客俱乐部会员资格、除臭剂、原子弹、彩色铅笔、剖腹产。所有这些,这一切,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灭了,留在这荒沙上、这大洋洲的一个斑点上的,只有5英尺4英时高、112磅重和25岁的过度受保护、过度文明化、毫无准备的她自己。在舒适完备的她的美国天堂和野蛮原始的三海妖岛屿之间不过是32个小时。她在肉体上已经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这座桥梁,她能在思想和心中跨越这座桥梁吗?
她颤抖着,完全不在乎太阳照射在她的头顶上。她喷出长长一口烟雾后,将香烟埋进沙里,站起身来。她盯着沙滩那边,全组人马都聚集在独木舟旁的行李堆边,她知道莫德现在需要她和她包里的清单。她比以往更加精力充沛,越过沙滩时,令她想起了儿时在芝加哥湖滨的情景,不一会她便变成婆母、丈夫和其他队员们的一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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