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5周前,或者大约在这个时间,对克莱尔来说某种好事发生了。它对她整个人的影响来得是那么神速,而对她周围的人又是那么隐蔽,她感到如梦初醒。她有一种健康的感觉,她感到生活的内容比做不完的事情要多。她知道,鼓舞自己的因素就是伊斯特岱的信。她已经欣然打了来信的内容概要,并且空双行以示重要。伊斯特岱信中允诺的一切,她都记到心里了。
除了15岁时同母亲和继父一起去过阿卡普尔科和墨西哥城(她记起了金字塔、空中花园、查普尔特佩克公园),马上记起了她并非独自一人进行为期一周的旅游外,克莱尔没有出过美国。现在,几乎就在第二天,她将被带到南海一个无人知晓的异国他乡。即将出现的变化有着令人难以忍受的刺激。三海妖实际细节具有极小的真实性,并且对她没有多大意义。那些同莫德著作中以及莫德精心阅读过的无数人类学卷帙中成千上万的词句太相似了,就好像是历史,遥远的过去,同她的现在生活毫不相干。然而,日子越来越近;如果伊斯特岱不像马克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传奇作家,如果这些事都是真的而不是空话,她马上就将住在一个闷热的草房里,生活在一群几乎是裸体的男女中。这些人从一个公用仓库里取食物,将贞操视为缺陷,将预先实验式的性教育视为心须,在一个共济社大棚里,在一个毫无节制的节日中,(起码有一个裸美比赛)实验爱!
克莱尔瞟了一眼洗手池旁的搪瓷壳钟表,9点15分,马克的早课该下了。今天,在他上下节课前还有4个小时。她不知道他会回家还是仍然到图书馆。她拿定主意,先穿好衣服。她伸出手,转了一下水龙头下的把手,放水口咔嚓一下打开了,水和泡沫开始汩汩地流进下水道。
她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跨出浴盆,站在那儿让水滴到厚厚的白垫子上。当水流从她那晶莹肌肤曲线上流下时,她的心思又回到伊斯特岱的信上,他所说的三海妖上的穿戴究竟属于哪以种模式?男人们带着随便用绳子吊在腰际的布袋。当然,比之夏日男人们在海滩上穿的东西,这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究竟是只戴那么个小袋子,别的什么也不穿。不过,他们是土人,因此这种服装也就够体面了,简直是恰到好处。她曾见过许多土人照片,其中一些连布袋也不戴,但看起来却是相当自然。
当她一丝不挂地站在洗澡间当中,一个念头闪现脑际,在三海妖上她很有可能就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这也许不会是真的。伊斯特岱不是写过:妇女们穿着短草裙,不穿任何内衣裤,露着胸。可是,天啊,这同裸体相去不远。
克莱尔转过身,面对门上的落地镜,她要想象一下这样裸着面对三海妖上的土人,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她早晨在秤上称过,5英尺4英寸高,112磅。头发乌黑油亮,剪得很短,发梢刚到两腮。一双杏眼,有着远东人的顾盼神飞,令人想到古代中国的窈窕淑女,然而双眼的深蓝色又同这不协调,马克曾说过,有性感。鼻子小些,过于细小的鼻孔,嘴唇深红,嘴大,有点太大了。乳房从肩和胸脯渐渐突出。她的乳房很大;在青少年时期对此是那么痛恨;仍然高耸,富于青春活力,而今在她25岁时成了骄傲的资本。肋骨有点显露了;土人又会怎么想呢?;但肚子还是平滑的,只有点轻微突出,大腿和小腿的比例还不错,的确不错。当然,无法知道在别种文化中的别种人会有什么感觉;那些波利尼西亚人也许会认为她除了乳房外还是有点瘦。
接着她又想起了草裙,12英寸,可以想象出,12英寸的裙子只能垂下4英寸。且不说刮风;上帝;要弯腰或抬腿跨上一个台阶或做别的类似动作,将会出现什么状况,又将怎么坐下呢?她决计同莫德讨论一下整个裙子问题。事实上,因为这是她的第一次实地考察旅行,她必须向莫德问问明白,在三海妖上将要求她做些什么。
凉干了身子后,她又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怀孕后她会是什么样子?肚子那么小,哪里有地方容得下另一位人物;她的孩子呢?得了,总会有的,车到山前必有路,但现在来看好像绝对不可能。想到将有但还没有的孩子,她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从一开始她就渴望怀上个孩于,而从一开始马克就反对。他总是说,反对怀孩子是为了时问。他的理由乍听起来似乎挺重要,但当她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时,似乎就那么重要了。有一次他说,他们首先应当适应婚后生活。另有一次他说,他们必须一起过几年自在日子,不去增加任何责任。后来则说,在有一个家庭之前,一定要把莫德安顿下来,与之分居,开始他们的独立生活。
现在,用毛巾擦着双腿,她怀疑这些理由是否出自真诚,即令是真诚的,是否还隐藏了这样一个事实:马克不要孩子,害怕有孩子,就因为他自己仍然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依赖性太强,难以承担任何责任的大孩子。她不喜欢这片刻间出现的猜疑,决心不再往下想了。
镜后响起敲门声。克莱尔?是马克的声音。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马克现在站在咫尺之外,她对自己的那些想法感到有点内疚。
早上好!她快乐地大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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