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姗小声道,“张冬梅……她经常让我帮她打卡,开关电脑之类,所以,我知道她的常用密码,有一次,我无意之中路过她的办公桌,看到了她的一段聊天记录。她在网上和别人提借钱的事。”
“我那时候就怀疑,她不止借了我一个人的钱,我……只是害怕她欠的钱很多,没法还我的钱。所以……所以我就……有一次趁着她不在,手机放在桌子上时,翻看了她的手机。”
“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她一直在勒索她的学生,我找了其中我认识的几名同学,挨个去私聊了他们。”
“最初,我只是想要联合他们一起找张老师要钱,可是后来我想到了,还钱她可能也拿不出来,我们应该惩罚这个女人……”
这个解释还算是合乎情理,宋文问到了接下来的关键问题。
“我们已经有人证证明,你之前在天台上和张冬梅争吵。”
谭姗有些心虚起来,回答的有点结结巴巴:“我们……是有一些的过节……不过……那都是因为……”
“因为什么?你是张冬梅的得意门徒,又是她的同事,你为什么要去举报她?”宋文的目光直视向她。
提到了举报那两个字,谭姗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警察比她预料的知道得还要多。
“我是张冬梅最听话的学生,从上学的时候起,她就对我最为信任……可是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建立在……我帮她做各种事情,然后汇报班里情况的基础上。我不止一次地出卖过我的同学,我感觉自己是个背叛了同学的学生,因此我在班上没有朋友……”
谭姗此时的描述中,就可以听出来她很后悔。初中生还没有步入社会,本来应该是相信人性本善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却被老师诱惑着,做了一个同学之中的“背叛者”,这种行为带给她的心理压力,无疑是沉重的。
“相比于其他的人,我更贴近张冬梅的生活,有时候我甚至会去她家里帮她取东西,我知道那时候她在和她的丈夫闹离婚,她在家里受了气,就会把脾气发泄到班里,发泄到同学身上。”
“我一直以为,我给她做了三年的班长,课代表,作为她班上的班干部,承受的要比普通的班委多得多。尽管这位老师对我们有诸多的责罚,可我还是觉得她是为我们好,至少,她……她待我是不同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可以说,一直是这种独特的感觉,支撑着我……”
谭姗说到这里,抿了一下嘴唇,她的声音一直在颤抖,感觉快要哭出来了,“初三临近毕业的时候,赶上张冬梅过生日,我给她画了一张画,尽管是画的挺稚嫩的吧,但是那是我用了心的,我把画送给了张老师,张老师说谢谢我,她非常感动。可是……随后不久我就在给老师送作业的时候,在张老师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画,我当时是哭着回教室的。”
直到现在,谭姗还能够回忆起那种感觉,就好像心被人撕碎了一般。
她当时还听到了那些老师的谈话,十年以前,老师行业的监管并不像现在这么严格,给老师送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从她听到那些话的那天起,她开始质疑自己,也质疑她和张冬梅的关系。
“毕业以后,别的同学都离她远去了,我却因为家里的原因,考了教师资格证,来到了这里教书,我本来以为,做了同事,大家就是平等的。可是从成为同事的第一天起,张冬梅对我的定义就是她的学生……”
“她还当我是她没有毕业的学生一样,无休止地要求我,利用我,让我帮她取快递,让我帮她改作业,让我帮她值班。”
谭姗的头埋得更低,好像恨不得想要钻到地下去:“我……天生有点性子软,我不知道该怎么当面拒绝她。每一次下定了决心,下一次绝对不再替她做事了,可是她提出以后,我又乖乖地照做。我……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真心爱我的工作,我爱护自己的学生,希望他们进步,我关心家庭贫困的学生,给孩子们买蛋糕,带吃的。我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喜好和生日,然后在他们的生日时给他们写独特的评语。我去和得了抑郁症的孩子谈心,希望他走出阴影。”
“……可是我有时候有点迷茫,我像是在服务那些孩子,讨好那些孩子,我并没有得到他们对等的爱……”
“我没收了上课不听讲的学生的手机,却被学生当众呛声,骂我多管闲事。我给学生们分享一些写的很好的散文和文章,被家长说超出了考纲,告到学校。其他老师觉得我好欺负,占我的课堂,暗地里和学生说,如果没时间就不要做我这一科的作业。”
“可是为什么,与此同时张冬梅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她的班级永远被塞得学生都快要坐不下。我面试的时候,因为是张冬梅的学生,所以才得以进入学校任教,难道说,张冬梅那样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吗?难道说,社会也好,学校也好,家长也好,他们只需要张冬梅那样的老师吗?”
谭姗说到这里抬起头来,这些话是她没有和别人吐露过的,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她不明白了好老师和坏老师的区别是什么。
好像怎么做,全凭自己的良心。
“我觉得这种现象是不对的,我想要摆脱张冬梅,所以我到教育局去举报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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