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孩儿回来了。”
半醉的皇后一惊,揉着眼睛看了半晌,才看清了面前发年轻人是自己发儿子。半晌后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踉跄地坐了起来,扑到太子的面前,一把将他抱住,嚎哭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太子抱着母亲的身体,和声笑着说道:“一去数月,让母亲担心了。”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口齿不清说道:“活着就好,就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从陛下将太子发往南诏后,皇后的心思便一直沉浸在绝望之中。她和皇帝做了二十年夫妻,当然知道龙椅上的那个男人是何等样的绝情恐怖,她本以为太子此番南去,再回来便难,此时见着活生生的儿子,不由喜出望外,在绝望之中觅到一丝飘忽的希望。
太子自嘲地笑了笑,抱着母亲,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了几句。皇后直到今日还不知道皇帝为何会忽然放弃太子,太子也没有告诉她实情。皇室中人虽然疯狂,但在孝道这个方面做的都还算不错。
所以太子也不打算告诉母亲自己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险厄,多少困难。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帮忙,自己就算能活着回来,只怕也是会就此缠绵病榻,再难复起。
过了不久,半醉的皇后在太子的怀里渐渐沉睡,太子将她抱到榻上,拉上一床极薄的绣巾,挥手止住了那个拉大叶扇太监的动作,自己取了一个圆宫扇,开始细心地替皇后扇风。
不知道扇了多久,确认母亲睡熟后,太子才扔下圆宫扇,坐在榻旁发呆,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入双膝之间,许久也未曾抬起来。
……
……
他抬起了头,脸色微微发白,眼光飘到了一旁,看着这座空旷寂寞的宫殿内唯一的太监,问道:“娘娘这些日子时常饮酒?”
“是。”那名小太监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极为恭谨地跪下行了一礼。
看着那太监抬起来的面宠,太子吃了一惊,旋即皱起了眉头,微嘲说道:“一座东宫百余人,如今就你一个人还活着了。”
那太监不是旁人,正是当初的东宫首领太监,洪竹。洪竹面上浮现一丝愧疚之色,低下头去,没有说什么。事情至此,整个东宫的下人全部被皇帝下旨灭口,就他一个人活着,已经说明了所有的真相。
虽然洪竹从来没有向皇帝告过密,但他向范闲告过密,而这一切事情似乎都是因此而起,所以洪竹脸上的愧疚之色并不是作假,他在东宫的日子,皇后与太子对他都算不错,尤其是皇后对他格外温和,这些日子里,他奉陛下的严令暗中服侍监视皇后,看着这位国母如何由失望而趋绝望,日夜用酒精麻醉自己,心中难免生起几丝不忍来。
太子静静地望着他,忽然难过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当初还以为你是得罪了范闲,父皇才赶你过来,原来……本宫忘了,你终究是御书房出来的人……那你和澹泊公之间的仇是真的吗?”
“是真的。”洪竹低头回道:“只是奴才是庆国子民,自然以陛下之令为先。”
太子不知为何,忽然勃然大怒,随手抓起身边一个东西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你个阉货,也自称子民!”
扔出去的东西是他先前替皇后扇风发圆扇,轻飘飘发浑不着力,没有砸着洪竹,在洪竹发身边飘了下去,落在了那件太监衣裳的下襟上。
太子怕惊醒了母后,十分困难地平伏了喘息,用怨恨的目光看着洪竹:“看来陛下真的很喜欢你……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把你这条狗命留了下来。”
洪竹叩了两个头,有些疑惑问道:“殿下,什么事情?”
太子醒过神来,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如今的东宫早已不是当初,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如果你想离开,我去给父皇说。”
洪竹的面色有些犹豫,片刻后咬牙说道:“奴才……想留在东宫。”
“留在东宫监视?”太子压低声音讥诮说道:“整座宫里都是眼线,还在乎多你这一个?”
事态发展到今天,太子知道陛下终究是要废了自己的。既然如此,何必还在这隐秘的自家宫内惺惺作态?
“奴才想服侍皇后。”
太子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叹了口气,脸上浮现了一丝怜悯的神情,望着洪竹说道:“秀儿也死了?”
跪在地面上的洪竹身子颤抖了一下,许久之后,有些悲伤地点了点头。
……
……
“这几个月里,宫里有什么动静?”太子静静地望着洪竹,问出一个按理说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
洪竹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陛下去了几次含光殿,每次出来的时候都不怎么高兴。”
太子面带微笑,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赞赏地看着洪竹说道:“谢谢。”
洪竹低下头,道:“奴才不敢。”
太子坐在榻边开始思考。父皇明显没有将这件事情的真相告诉太后娘娘,皇帝虽然纵横天下,无一敢阻,可是父皇这种皇帝,却依然被一丝心神上的系绊所困扰着。
比如像草纸一样的面子,比如那个孝字。
庆国讲究以孝治天下,皇帝他给自己套上了一个笼子。
李承乾微微握紧拳头,知道自己还有些时间,父皇要废自己还需要时间来安排言论,监察院的八处就算想营造出那种风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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