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战机重新升空，向着度假村飞去。
    罗迪一边操控着战机，一边不住地抓耳挠腮。
    在来的半途中，陈小练只通过团队频道向他发送了坐标定位，要他降落之后，接上乔乔和乔逸峰余佳佳，立刻起飞离开，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原本以为陈小练在这里遇到了强敌，正在苦战的罗迪降落之后，却惊奇地看到了秀秀向着余佳佳发动攻击。
    当陈小练带着秀秀回到潮汐战机上时，罗迪还没能来得及开口发问，就只听到了陈小练丢来的三个字——
    “不要问。”
    罗迪好几次想要开口，却只对上了陈小练严肃的眼神，又将话重新憋回了肚子里。
    不仅是陈小练，乔乔和乔逸峰，也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发一语。
    而余佳佳此刻，也还仍然处在昏迷之中。
    憋了一路，潮汐战机终于降落在了小岛上。罗迪刚离开座位，就看见陈小练推开门，抱着秀秀大步走下了飞机。
    将秀秀抱上了床，盖好被子，交待旗木西照顾之后，陈小练领着乔乔和乔逸峰，以及已经醒来的余佳佳来到了一间小会议室里，并且交待了轮胎，所有人一律不得靠近。
    陈小练坐在长桌的尽头，左边是乔乔，右边是乔逸峰和余佳佳两人。
    乔逸峰的脸色仍旧铁青，目光避开了乔乔和陈小练，望着窗外，而余佳佳则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地板。
    “好了。”陈小练沉默了片刻，深深吸了口气：“那么现在，我们来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吧。”
    “说吧。”乔逸峰仍旧望着窗外，声音低沉。
    乔乔望着乔逸峰，在桌子底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掌心之中。
    “基本的情况，刚才秀秀说了那么多，你们多少已经有些数了吧。尤其是你，乔先生。”陈小练望着乔逸峰：“我的确是你女儿的男朋友，但我的女朋友并不是余佳佳，而是乔乔。
    在上一次的副本中，乔乔战死了。因为某些原因，她没有复活，被刷新成普通人，而是彻底地消失了。
    所以，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也都被系统抹消或是置换了。除了觉醒者之外，普通人再也不记得乔乔这个人。于是，你的私生女余佳佳代替了乔乔的身份，成为了你公开的女儿，而我在你们的记忆里，也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只不过，后来事情变化得太快，零城灭亡之后，你就立刻带着余佳佳消失了，我也没有机会对你们说明这一切。”
    “某些原因是什么原因？”乔逸峰眉头紧锁，目光仍旧望着窗外：“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一个觉醒者死后会不被刷新回普通人的，更没有听说过，会被彻底抹消存在痕迹！陈小练，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觉醒者了，但我知道的有关觉醒者世界的事情，只怕比你还多一些。”
    “我只是告诉你这一切真相，至于你是否选择相信，那是你的自由。”陈小练无谓地耸了耸肩。
    乔逸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吧。继续。”
    “关于零城里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陈小练整理了一下思路：“因为某些原因，零城的入口突然失控，暴露给了外界。系统发布了对玩家的召集令，目的是攻陷零城。而除了玩家之外，系统还派来了大量的电子卫士。
    零城的保卫战中，我们打开了一些出口，并组织了撤退，但顺利撤离的人并不多，至少我能够确定的是……蓝海先生不在其中。
    当我最终离开零城的时候，所有人，包括进攻零城的玩家，都被零城主控系统强制驱离了零城，只留下了荆棘花团的团长辰。他的目标，似乎是夺取零城的核心权限，但具体的原因与现在的状况，我也不清楚了。
    最终我离开的出口，和零城其他的撤退人员并不是同一个。所以当我回到外界时，我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零城人。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和任何人取得上联系。”
    陈小练简明扼要地说完，望着乔逸峰：“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没有了。”乔逸峰的目光还是望着窗外。
    “好的。那接下来，你就暂时住在我们的岛上吧。关于秀秀现在的状态，你刚才也都已经看到了。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再对你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但……”陈小练顿了顿：“我希望你们尽量避免和秀秀见面，这对她的情感方面，只怕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我并没有说过打算托庇于你这里。”乔逸峰冷冷道：“现在，你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离开？”
    陈小练凝望着乔逸峰半晌，低下头叹了口气。
    乔逸峰的这个性子，实在是令他不爽。
    我救了你！
    不但救了你，还救了你的女儿！
    先是想要追猎零城残众的两个团队，再是复仇的秀秀……如果没有自己，你们俩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现在，你却还在这里摆什么臭架子！
    但不爽归不爽，陈小练也只能尽量压住内心的火气，不表现在脸上。
    一来，乔逸峰毕竟是乔乔的父亲。
    二来，他也并不是不能够理解乔逸峰如今的心境。
    从高高在上的云端跌落的滋味并不好受，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顺其自然地立刻接受。
    现在的乔逸峰，正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上。
    曾经他面对着陈小练的时候，除了乔乔父亲的身份之外，更是刀山火海的俗世代言人。
    财富与武力，让他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地面对别人说话。
    陈小练至今仍旧记得，乔逸峰在初次见面时，对自己说的话。
    ——“当我知道了，有一个小子带着我的还不满十八岁的女儿，进了酒店，然后两人在酒店的房间里单独相处了20个小时！你知道不知道，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想亲手杀了你，然后把你装进箱子用水泥封上，然后丢进大海里去。”
    那时的乔逸峰，还不知道陈小练是一个觉醒者。无论是世俗财富还是背后刀山火海的武力，都让他有足够的底气说出这番话来。
    而即便是后来知道了陈小练的觉醒者身份，他也丝毫没有将陈小练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将乔乔和秀秀接走软禁起来。
    如果不是陈小练为刀山火海重新夺回了C11矿区，只怕他直到现在也不会放回乔乔。
    但现在，乔逸峰却已经失去了刀山火海在背后的支持。
    可以说，乔逸峰已经变得落魄了！
    而一个落魄的，曾经的上位者，在这种时候的心理一定是极度敏感的。
    当面对着一个曾经自己只会去俯视，现在却掌握着能够帮助自己能力的对象时，这种敏感的心理会让他的自尊心加倍，再加倍。
    这的确很愚蠢，但却是人之常情。
    “乔先生……不，我还是叫你乔叔叔吧。”陈小练尽量让自己脸上的微笑显得真诚一些：“你是乔乔的父亲，而包括你在内的刀山火海，跟我也有不浅的交情。于公，我和刀山火海算得上是有盟约。于私，我也不可能放任我女朋友的父亲不管死活。我这里虽然比不得零城，但多少也能护得住你父女二人的周全。”
    乔逸峰只是冷冷望着窗外，干脆没有回答。
    陈小练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竭力压抑着火气：“乔叔叔，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至少该为了余佳佳想一想。她不但不是觉醒者，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零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出现，在那之前，你难道打算就这么带着她东躲西藏下去么？”
    乔逸峰虽然仍旧看似没什么反应，但陈小练却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
    而在陈小练提到了自己的时候，余佳佳这才抬起头，飞快地望了一眼陈小练，又立刻将头低了回去。
    “余佳佳，你觉得呢？”陈小练暗暗叹了口气，对余佳佳问道。
    刚才余佳佳抬头那一瞥，陈小练看见她的眼眶红红的，还在强忍着泪水。
    “我……”余佳佳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陈小练犹豫了一下，将目光投向了乔乔。
    乔乔瞟了一眼陈小练，嘴角微微一沉，脸板了起来，在团队频道里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刚才在土坪山上，你居然把我给推开，把她给抱住。现在……你还打算跟她背着我，单独聊聊？”
    “我……你知道我是为什么的。”陈小练的头开始疼了起来：“那种情况下，我总不能让秀秀把她给杀了吧。”
    “行啦，跟你开玩笑的。”乔乔哼了一声，嘴角又弯起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去吧，跟她把事情了断掉。另外，我可以给你一次拥抱的额度。”
    “真的？”陈小练不敢相信地看着乔乔。
    “真的。”乔乔坦然道：“她毕竟也算是代替了我的存在，继承的是我和你在一起甜蜜的回忆。我反过来想一想，把自己代入到她的身上的话，突然告诉我，和你一起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是系统虚拟出来的，我也一样会很难接受吧。”
    乔乔扫了一眼乔逸峰：“而且，如果她不表态的话，可能爸爸他，恐怕真的不会愿意留下来。我当了他十八年的女儿，我太了解他的臭脾气了。”
    “谢谢你，乔乔。我会尽量说服她，和你爸爸一起留下来的。”
    陈小练说完，站起身来，对余佳佳扬了一下头，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