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非不干了,他闲闲地往后一靠,交叠着两条大长腿,有点吊儿郎当地说:“你这卸磨杀驴的速度可够快的啊!”
田孜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说:“那,改天请你吃个饭。”
虽然这事儿绝对不是一顿饭可以摆平的,但聊胜于无嘛。
周子非不以为然地笑笑,突然说:“不如陪我去海边转转,你来这个城市这么久了,有个地方不知道去过没有。”
田孜刚求过别人,拒绝的话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好蔫蔫地跟着他去了。
周子非带她去了一处没有开发的野海湾,蓝色的海面,白色的浪花,沙滩上零星有一两对情侣,或喁喁私语或兴高采烈地取景照相。大概都正在热恋中,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宠溺和喜悦。
田孜看着他们,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想:爱情开始时大概都一样,分分钟都妙不可言。唉,人生若只如初见!
周子非兴致很高,他指着远处的海岸线,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这个地方的地质,历史和开发前景......,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田孜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心照不宣,左右不过是些废话。
俩人慢慢往前走,后面留下一溜儿脚印,或浅或深,如同他们此时飘忽不定的心情。
突然,田孜哎呀一声,从乱石堆里发现了一个粉红色的贝壳,足有小孩儿巴掌那么大,在夕阳的反射下微微发着淡金色的光芒。
她蹲下来,想把它拔出来,无奈贝壳埋得比较深。
周子非从旁边找了一块尖尖的石头当做铲子用,小心翼翼地帮她挖。
田孜在旁边看着他,快要落山的太阳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边。有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了下来,一直流到脖子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田孜突然一阵心烦意乱,说:“算了,算了,不要了!”
周子非看了她一眼,不理她,依旧埋头挖着,怕伤到贝壳,后面直接上了手,不一会儿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污泥。
田孜数次阻止他,可越叫他停下来他挖得越起劲儿,仿佛有种莫名的执念。
终于,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贝壳挖了出来。他在海水里清洗了一下,拿衬衣衣襟擦了擦,然后捧着,宝贝一样献给了田孜。
他那样的姿态和笑容不知怎么地深深地刺激到了田孜,她一把夺过贝壳,用尽全身力气扔进了大海里,贝壳的力量那么微弱,海面上连个涟漪都没有起。
她发火:“周子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一语未了,喉咙就被堵住了,眼眶发热。
周子非不说话,他紧盯着田孜,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才说:“甜滋滋,我只想让你开心点!”
“不用!”田孜断然拒绝“你不欠我什么,就算欠了那么一点,刚才你也已经偿还了。咱俩的事已经是上世纪的事了,我都快记不得了。你不用这么对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情绪失控,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她心里也一样兵荒马乱。
她已经二十八了,刚刚离婚失业,生活一团糟。她消受不起他突如其来的好,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好什么时候会突然消失了。
她已经受够了教训,这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对你好,那样缥缈,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她看着周子非,说:“你听着,咱们已经两清了。”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她,连周子非都脸色大变。
正在这个时候,周子非的电话响了,他走远两步,说了一会儿又挂掉过来了。
田孜面朝大海,刚才澎湃的心情已经慢慢平息了,她平静地说:“你忙去吧!”
周子非有点懊丧,也有些狼狈,他说:“有个重要的客户突然来公司找我,这样,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田孜说:“我想一个人再待会儿。”
她顿了顿:“对不起,刚才不该乱发脾气。”
周子非欲言又止,最后说:“晚点打给你。”
周子非走后,田孜慢慢地顺着大海溜达了一会儿,正值夕阳西下,绯红的云霞铺满了半个天,海天交映,水面上好像有碎金在跳跃。
田孜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简直令人震撼,可这样的美因为没人分享又变得那么孤寂。
她慢慢走到大路上,不远处有对外国老夫妇正在和一个小贩比划着什么,大概语言不通,双方都憋得满面通红。
田孜走过去,留意听了一会儿,尝试着和外国人搭上了话,然后对小贩说:“”他们问这样的贝壳项链要十个能不能打个折扣,另外,有没有贝壳做的风铃?他们想多要一些。”
这可是大客户啊,小贩面露喜色,拜托田孜传话,很快达成了交易,双方都很满意,皆大欢喜的样子。
外国游客向她竖起了大拇指,而小贩非要送她一个礼物,田孜推辞不过,从他的箱子里扒拉出一个粉红色的贝壳,没有她丢的那个大,但也非常难得了。
她把贝壳放在口袋里,用手紧紧地握住,茫茫然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正在这时柳丝丝打电话过来,她在那边喜气洋洋:“田孜,你在哪里?快回来吃饭吧!”
不了。田孜推辞,她还想一个人待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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