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戴宇升的审讯，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
    戴宇升实在有些熬不住了，不停地犯困，往往同一个问题，需要询问好几遍，他才会糊里糊涂地作答。
    见了这般情形，叶九也有些无奈。
    这家伙打从接到“陈扬”的电话之后，就开始策划，化妆前往御庭小区踩点，“勘查地形”，然后又是制作炸弹，一直忙活了两三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亢奋之中。
    说白了，就是一股虚劲撑着。
    现在已经落网，那股虚劲自然就没了，又挨了邱诗涵一顿暴揍，再经过叶九哥深入细致的一番“思想工作”，又痛又累，犯困再正常不过了。
    再说主要内容，叶九基本都问过了，现在只是在重复询问。
    熟悉刑警工作的人都知道，同一个问题，反复询问犯罪嫌疑人是很正常的审讯手法，从犯罪嫌疑人的屡次回答中，可以大致判定，这家伙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撒谎。
    既然戴宇升现在困成这个鸟样，叶九也只能暂时结束今天的审讯，让武警战士将他押回监舍去，严加看管。
    在押回监舍之前，看守民警给戴宇升戴上了脚镣。
    这是标准的“死囚待遇”。
    看来大家都很清楚，戴宇升这回，摊上大事了，如果没有什么惊天逆转的话，这混蛋被判处死刑，绑缚刑场，执行枪决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叶九尚未离开看守所，就接到了诸葛将军的电话。
    在叶九审讯戴宇升的同时，诸葛将军前往部队看守所，提审陈扬。
    原本叶九和一大队全体成员，都是“回避”陈扬案的，在此之前，陈扬也一直都是检察院那边在进行秘密调查。
    但既然他涉及到了“逍遥夜总会爆炸案”，涉及到了戴宇升，那个“回避”自然失效，叶九毫不客气，接手了对陈扬案的调查。
    诸葛将军是一大队副大队长，由他带人审讯陈扬，十分合理。
    眼下自然也再不会有人提“回避”这茬。
    没看到指挥部已经授权叶九抓捕陈扬了吗？
    再说了，从一开始，专案指挥部就有很多人对叶九的回避不以为然。
    凭什么要回避啊？
    要是早一点将陈扬这混蛋抓捕归案，说不定压根就没有后边这一连串的大事件发生。
    此时叶九只关注一个重点——戴宇升接到的那个电话，到底是不是陈扬给他打的！“大队长，问过陈扬了，陈扬说，他没给戴宇升打过那样的电话。”
    诸葛将军在电话里向叶九汇报道。
    “你确定这家伙说的是真话吗？”
    诸葛将军笃定地答道：“基本可以肯定……别看这家伙以前在政法委工作，这反侦查的水平真不咋地，心理素质也相当差，就知道打大牌子，真实水平一点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个草包！”
    叶九笑了笑，既没赞同也不反对，有些话，诸葛将军他们可以随便说，他就不好公开讲。
    毕竟他是“当事人”，公开讲了，只会给人留下尖酸刻薄的印象，最次也会让人觉得他胸无城府，不足以共大事。
    既然现在已经调到省厅，职务也不算太低了，就有必要立下体统来。
    无威不足以服众。
    “我反反复复问过了，他的交代前后比较一致，应该是没有撒谎，可是……”诸葛将军顿了一下，似乎在迟疑，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不过他的迟疑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开口了。
    “大队长，我总觉得，这中间有点问题。
    戴宇升明显是有明确目标的，如果不是陈扬指使的话，那又是谁指使的呢？”
    “是谁和李凡两口子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得置他于死地？”
    打从省里扫黑除恶专案组进驻广武之后，李凡就一直比较活跃，但这种活跃，最开始的时候，知道的人并不多。
    李凡主要是和叶九打交道。
    自从“农机厂事件”之后，李凡才开始受到专案指挥部大多数同志的关注，大伙渐渐对他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起来。
    这两口子，本来就是挺有故事的。
    叶九沉吟了一下，才严肃地说道：“诸葛，这个事情，暂时保密，不要传出去，我们还需要再进行深入调查才行。”
    平常相处的时候，叶九为了表示对诸葛将军这位“前辈”的尊重，通常都是叫他“军哥”，现在很严肃地称呼他“诸葛”，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诸葛将军连忙说道：“放心吧，我明白的。”
    如果指使戴宇升的另有其人，以诸葛将军的经验，自然很清楚，极有可能又会牵扯出什么“神秘人物”来，搞不好又是个大案子。
    广武这堆破事，还真是一团乱麻啊。
    看样子真要彻底扫清广武的黑恶势力团伙，彻底扭转治安秩序，没个一两年时间，是拿不下来的了。
    当然这也很正常。
    办这样规模巨大的系列案，时间跨度以年为单位相当常见，有些特别复杂的案子，一办就是几年甚至十几年的，都有过先例。
    在诸葛将军的记忆中，有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甚至足足在看守所关了八年，才最终搞清楚整个案子的前因后果，然后被核准死刑，执行枪决。
    有人说，这家伙“因祸得福”，多活了八年。
    恐怕他自己，巴不得早死呢。
    八年都羁押在看守所狭小逼仄的监舍里，戴着脚镣手铐，身边的“狱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时时刻刻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这三千个日日夜夜，可有多煎熬？
    挂断诸葛将军的电话，邱诗涵在一旁蹙眉问道：“不是陈扬的话，会是谁？”
    “不知道。”
    叶九摇摇头。
    “这些年，李凡两口子，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
    叶九这话，至少有一半是发自内心。
    别看李凡号称“及时雨宋江”，似乎满城都是朋友哥们，其实这都只是表象而已。
    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而且大多数生意都和黑恶势力团伙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要说暗地里没得罪过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要他死的人，远远不止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