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医生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地说道：“那你过来签个字，我给他安排手术……记得带上你们派出所的证明！”
    “好。”
    叶九没有多说什么。
    他知道，邓医生其实已经很给面子了，也担了不小的风险。
    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在医院签个字做个担保，医院就会相信的。
    将来，如果关小民家里真的交不够医药费，医院想要让叶九代付，难度可不小。
    关键邓医生作为主刀医生，这个追讨医疗费的责任，毫无疑问是要着落在他头上的，等于他也是担保人。
    “邱诗涵，你带叶阿姨去内勤那里开个证明。”
    邱诗涵点点头，居然没有半句“规劝”之言。
    事实上，邱诗涵也是这么个性格，觉得叶九做出这样的决定，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今天叶九不在场，说不定就是邱诗涵自己去医院签字担保了。
    叶淑珍自然是对叶九千恩万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在邱诗涵后边开证明去了。
    “老大，你真给他担保啊？”
    等叶淑珍出了门，张小山有点担忧地说道。
    “几万块啊……”几万元对于一贫如洗的叶淑珍，毫无疑问是天文数字，而对于每月工资不到一千的叶九，也同样是天文数字。
    以叶九的性格，他既然签了字，就不可能给医院赖账。
    将来这几万元都要他出，几年不吃不喝才能凑够。
    以叶淑珍家里的情况来看，除非她忽然中了彩票大奖，不然的话，这几万块钱，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就为一个曾经的犯罪嫌疑人，一个街头小混混，叶九给自己背上这么大一包袱，合适吗？
    张小山觉得老大太冲动了。
    “不管怎么样，先救人再说。
    别的事，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叶九轻轻摇头，有点郁闷地说道。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当然是不想揽这种事上身，但看着叶淑珍那么无助的可怜模样，叶九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将她忽悠走。
    尽管这很容易。
    “能有什么办法啊？
    咱们所里……”张小山话没说完，只是摇头。
    那意思明摆着，所里不可能给叶九掏这笔钱的，不要说叶九刚刚得罪了金海，和吴建设关系也不见得多好，就算所长教导员都向着他，公家也没理由为这个事买单。
    叶九不再吭声，心里头沉甸甸的。
    大约半个小时后，邱诗涵带着叶淑珍回来了，拿着开好的证明。
    实话说，派出所给开这个证明，也是破例了。
    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证明，派出所都给开的。
    这种证明，就从来没有过先例，一定要开的话，那也得去街道办事处，找民政部门来开。
    倘若不是邱诗涵亲自带叶淑珍过去，内勤绝不会给她开这样的证明，更不会签字盖章。
    所幸这种证明用的公章，并没有锁在吴建设的办公室内，为了办事方便，这个公章直接由内勤保管。
    要不然，吴建设不在所里，证明还是开不出来。
    吴所长平日待在单位的时间，确实不多。
    叶九当即又骑上单车，邱诗涵后座上带着叶淑珍，前往人民医院。
    见到叶九在担保书上签了字，邓医生也是不住摇头。
    “你小子还真敢签啊……”叶九一笑，说道：“哎，你答应我的减免可别忘了，尽量多争取点啊，你们医院有钱，是狗大户！”
    好吧，一不小心，叶队又用上了后世的网络语言。
    邓医生就瞪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说话呢？
    谁是狗大户！但邓医生实在算是个好人，瞪过叶九一眼之后，又压低声音说道：“该争取的，我尽量去争取，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个普通医生，在医院无权无势的，院领导不可能给我什么面子……你回去尽可能让你们所领导到医院来一趟吧，找咱们医院老大们聊聊……大家都是领导，应该要给个面子的。”
    不得不说，邓医生这是“经验之谈”。
    叶九一个普通小民警，让市人民医院的院长用哪只眼睛夹他？
    派出所领导到底比他面子要大多了。
    反正是公家的钱，医院领导一高兴，说不定又能给免掉大几千。
    “好嘞，我记住了。”
    叶九拍了拍邓医生的肩膀。
    其实邓医生年纪比他大得多，做这样亲昵的动作多多少少显得有点突兀，但叶九哥这个动作却做得十分自然，可见在他心里，是扎扎实实将邓医生当成朋友了。
    反正邓医生也是那种“二货性格”，应该不会跟他计较这些。
    “这样，邓医生，你先手术，我去趟民政局，找他们想想办法。”
    “民政局啊，我看够悬的……行，你先去吧，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对叶九这个计划，邓医生明显不怎么看好，但眼下也没有别的什么好办法，只能像他说的那样，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看看。
    叶九又叮嘱了叶淑珍几句，转身出门。
    不过他没有急着去民政局，而是先掏出手机来，想了想，终于开始按键。
    叶九这个电话，是打给安婷的。
    副市长严为国的夫人。
    给安婷打这个电话，叶九确实有些犹豫。
    自从救了严子介之后，叶九只去过严为国家里一次。
    就是他调任惠民派出所刑警队长不久，出于礼节，上门拜访了严为国和安婷。
    大家都说以他的资历，之所以能出任惠民所刑警队长，完全是因为严为国在“报答”他，且不管这个说法靠不靠谱，礼节性地上门拜访一下，还是很必要的。
    除此之外，再无往来。
    倒不是叶九对严为国安婷有什么偏见，关键他的性格就这样，实在不习惯和领导打交道。
    在叶九想来，他要总是往严为国家里跑，倒好像在“挟恩图报”似的。
    多不好意思？
    反倒安婷偶尔还给他打个电话，了解一下他工作上的情况，关心几句。
    “是小叶啊？”
    电话拨通之后，安婷很快就接听了，语气很温和。
    对于叶九忽然给她来电话，安婷有点意外，这情况可是头一回。
    “是的，安主任，是我……”叶九还没开口，头上就开始冒汗，已经觉得心里有点发虚了。
    “是这样的，安主任，我有个情况，想跟你反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