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郎正亲自打过来的。
    “郎书记……”曹洋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有些不确定，同时警惕地看了叶九一眼，快步向办公室一角走去，显然是不愿意让叶九听到他和郎正之间的对话。
    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安之色。
    这时候，郎正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曹洋虽然当上了甘塘派出所所长，却还谈不上是郎正的亲信心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分局政委张勇的关系更近一些。
    当然，曹洋肯定不惹郎正讨厌。
    真要是那样的话，他肯定做不到这个位置。
    郎正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尤其是下班之后。
    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
    随即，郎正说的话就印证了曹洋的猜测。
    “曹洋，有人举报，你们镇上黑水村的煤矿，存在非法用工，非法拘禁的情况，局里决定马上进行突击检查。
    我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你们所里动员一下。”
    郎正在电话那边，很严肃地说道。
    “郎书记？”
    曹洋大吃一惊，又飞快地瞥了那边的叶九一眼。
    叶九已经点上了第二支烟，抽得有滋有味，看都不往曹洋这边看一下。
    说起来，叶九哥其实是个厚道人。
    很明显，这是怕人家曹所太尴尬。
    当然，烟还是抽曹所的。
    九爷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可抽不起“极品静江”这样贵的烟，也就是偶尔打打领导的秋风，过过瘾而已。
    “那个黑老三，胡黑水，你们是不是已经控制起来了？”
    郎正丝毫不理睬曹洋的惊讶，继续严肃地问道。
    “是的，已经控制起来了……”曹洋马上答道，情不自禁地抬手擦了把汗。
    不知什么时候，曹所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大片细密的汗珠。
    “是叶九抓的。”
    随即，曹洋又加上了这么一句。
    也不知他是想要撇清关系，还是想给叶九美言一句，想办法修补关系。
    纵算很震惊，曹洋的脑子依旧转得一点不慢。
    显然，叶九比他更早知道郎正会来。
    要不然，叶九刚才也不会说那样的话。
    那么，问题来了。
    叶九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难道是郎正事先给他透露了风声？
    虽然感觉上很荒谬，但这种可能性确实不能完全排除。
    自己或许真的小觑了这个看上去有点没心没肺的家伙。
    绝对不是和他的外表那样，毫无心机的。
    水深得很！一时之间，曹洋固然没办法想得太透彻，然而事情明显不对劲了，这一点他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嗯，那就好，要好好看住他，注意保密，别走漏了风声。”
    郎正沉声吩咐道。
    “你应该很清楚，黑水村的情况比较复杂。”
    “是的是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郎书记放心，我肯定会做好保密工作，绝不会走漏风声。”
    “那就好，你们马上准备吧，到时候一起行动！”
    “是，郎书记！”
    曹洋似乎还想要说上几句话，但郎正已经挂断了电话。
    郎书记平时不是这么酷的嘛……“叶九！”
    对着电话略略愣怔了两秒钟，曹洋转过身来，已经是满面春风。
    态度转变之快，让叶九叹为观止。
    “所长！”
    叶九连忙将香烟灭了，挺直身子，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一声。
    对曹洋的称呼也在不经意间起了很微妙的变化。
    其实在甘塘所，不少人都是叫曹洋“洋哥”或者“曹哥”的，以显示自己和曹所长关系非比寻常。
    只有倪安东等少数几个比较傲气的家伙，才叫“所长”。
    曹洋大步走回来，伸手拍了拍叶九的肩膀，笑容很亲切，语气也变得很亲切：“叶九啊，干得不错。
    局里已经决定对黑水村的黑煤矿采取行动，郎书记亲自带队，已经在路上了！”
    曹洋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也是一种策略。
    在叶九已经提前知道这个消息的情况下，再云山雾罩，就没有意思了，只会惹人笑话。
    “所长，我建议，所里马上动员。”
    当此之时，叶九也不好说别的，只能谈工作。
    因为其他事，他现在确实也不想和曹洋多谈。
    他身上的一些秘密，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尤其不能让曹洋这种人知道。
    叶九一点不觉得，他将来有和曹洋成为朋友，甚至成为“自己人”的可能性。
    “对对对，马上动员马上动员……”曹洋原本想和叶九多聊几句，顺便探探这小子的底细，看看他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叶九这个话提醒了他。
    眼下可不是“促膝长谈”的好时机。
    当务之急，是必须要马上动员，赶在郎正和局里大部队到来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好。
    否则，还要让郎书记等他曹洋，可就太失礼了。
    至于和叶九的“交心”，可以稍微押后再说。
    “这样，叶九，你马上去通知倪安东，让刑警组做好准备。
    其他人我来通知……”2002年那会，手机还是个稀罕物，但甘塘所几个主要的领导和业务骨干，都配了手机。
    工作上确实要方便得多了。
    “是！”
    叶九也不含糊，干净利落地答应了一声，向曹洋举手敬礼，转身就往外走。
    “记住，让他们一定要注意保密，决不能透漏半点风声。”
    朝着他的背影，曹洋又吩咐了一句。
    “是！”
    叶九再次转过身来，很认真地答道。
    别看叶九平时没心没肺，好像对一切不是太在意，真正办正事的时候，那是一点不含糊。
    目送着叶九出门而去，曹洋顿时长长舒了口气，身子有点软软地靠在大班桌上，抬手擦了擦汗水。
    特么的，让这小子看笑话了。
    今儿这个脸，丢得有点大！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有什么厉害背景？
    想想又不对啊！背景真那么大，为什么分局还要把他调到甘塘所来，送到邓子豪的眼皮子底下，就真不怕出什么事？
    一时间，曹所心乱如麻，满脑子的浆糊。
    足足愣怔了几秒钟，曹洋才终于甩了甩头，一咬牙挺直了身子，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
    想不了那么多啦。
    火烧眉毛且顾眼前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