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年从山涧中直起身来,衣衫单薄,满头乌发披散,仿若一层黑漆漆的鸦羽,包裹着他细瘦孱弱的身躯。
“反应尚可,对重剑的运用太过生疏,不及孤光三成。昙华是怎么教你的?”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但看在他牛逼的份上,舒凫不与他计较这些,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先生并非剑修,他指点我修为心法、运使灵器,至于剑术,他给我提供了明潇真人的剑谱和……咳,留影石。这些时日,明潇真人得了空,也会通过传讯法器指导我。”
简单来说,就是江雪声负责教授内功,关于外功,则是让她跟着明潇上网课,课后自己看视频。
谢芳年嗤笑一声,不屑道:“他若不擅剑道,就该趁早让贤。又是师尊,又是道侣,两边好处都要占着,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圈在身边,好得意么?”
舒凫一言不发地听着,总觉得他话里话外酸气逼人,心头忽然灵光一现,斟酌半晌,谨小慎微地提出一个猜测来:
“谢长老,你有徒弟吗?”
谢芳年:“……”
舒凫:“你是不是……也想要一个徒弟,传承衣钵?可是直到现在,没一个瞧得上眼,就看我还凑合?”
谢芳年:“……”
舒凫:“所以说,你与先生针锋相对,其实不是对他本人有意见,而是馋他的徒——”
“聒噪。”
谢芳年冷冷道,“不过看你有几分资质,信口提点你一两句,休要得寸进尺。既然你用不着,我也不必白费功夫。”
说罢,他便拢着松垮的衣领,从山涧中慢慢起身,口念法诀清理了满身水渍,坐上停在岸边的轮椅,转过身就要撇开舒凫离去。
但不知为何,他这一轮子,到底还是没能滚出去。
“……罢了。”
舒凫从他背后望去,只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悠长叹息,随后便是“当”地一声响,一样沉甸甸的物事被掷到她面前,在泥地上闪烁着耀眼的光。
——那是一柄重剑。
与通体漆黑的“斩楼兰”不同,这柄重剑晶莹剔透,光可鉴人,质地坚硬却细腻,像是用一整块水晶凿刻而成。
“那日在魏城,我看你将古琴当重剑用,实在瞧不过眼。回去之后,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手做了这么个东西。”
谢芳年漫不经心地扬手道,“如今看来,你也用不着了。留着徒然惹他疑心,不如投入山涧里吧。”
“……”
舒凫想不到他当面尖酸刻薄,背后却有心至此,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忍不住发问道:“谢长老,你……”
“……你明明是只一丝不.挂的猫,这么多东西,究竟是从何处变出来的?抱歉,我真的很在意!”
谢芳年:“……”
谢芳年:“我脖子上系了个储物铃铛,毛长,你看不出来。满意了吗?”
舒凫:“呃……满,满意?”
谢芳年:“……为何还是疑问语气?”
“唉,还不是长老您人设——性格变化太大,让我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良。”
舒凫俯下身去,用指尖戳了戳地上那柄重剑,只觉触手处一片冰凉,丝丝缕缕的寒意沁入肌肤,应当是与“玄霜诀”心法匹配的寒铁、寒玉一类,而且品质上佳。
她这些年没少见奇珍异宝,但这么大一块寒玉,显然不是路边三毛钱一斤就能拉回来的。
——你的琴虽难听,剑却好看。旁人纵使听琴听得起了杀心,再看你的剑,便又不忍心杀你了。
——她虽然毫无音律天赋,却是个一等一的剑修苗子,将来不可限量。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知为何,舒凫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样一段对话:
——妈妈,我想使重剑!
——使,使大把的。两把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个……谢谢长老,长老真好?”
谢芳年:“……这其中真有谢意吗?”
“唉,您老人家自己阴阳怪气,骂人像喝水一样顺畅,对我要求也别太高。”
舒凫认真道,“谢意是真,不过我这人性格如此,不善表达。而且你也知道,先生在这方面心胸狭隘,我不能与其他男人关系太好,或者管其他人叫‘师父’。”
“师父就罢了。他用过的称呼,我也不稀罕。”
谢芳年倒是没隐瞒自己挖墙脚的心,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慢慢推到舒凫面前,安静地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或者,你可以考虑认我做个义父?若是如此,那么昙华也……”
舒凫:“……”
——好家伙,原来你还打这个主意!
——谢长老,你为了压过江雪声一头,竟已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
舒凫:“义父就算了,我没有到处认爹的习惯。不过,义母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我喜欢男妈……”
谢芳年:“行了,滚吧。”
第113章 群英会
其中一半是熊
舒凫与谢芳年一起回到客栈的时候, 江雪声正坐在桌边用早餐。
他是没必要进食的,不过今日心情好,客栈老板又有意奉承,茶水点心准备得格外精致——甚至还有冰糖昙花——这才纡尊降贵地露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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