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商厦七层的休息区，总经理唐有名急得满头是汗送钱过来。那十撂粉色硬铮的纸币在桌面上堆起一个不小的高度。
    小乔默默地瞅了一眼，嘟起唇对着季铭琛说道，“买一双小白鞋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钱？”
    季铭琛把钱朝着她这边推了推，然后朝着出口的方向扬了扬下颏，“花现金比较有感觉，你尽可以多用，不够了再让他们送来。”
    我……
    被季铭琛说中了心思，小乔无语了。她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只从最上面那一捆拿了五张。
    “季铭琛，我去买鞋子啦！”
    拿着现金，小乔想到就要像普通人那样花钱消费了，很是觉得开心。
    对面，季铭琛眸子里闪过她快活的身影，一转身就不见了。季铭琛扬手，久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立即赶过来，躬了身问，“总裁，您有什么吩咐？”
    “一杯苏打水，一杯桃汁。”
    “是。”
    服务生匆匆地走了，季铭琛抬起明晃晃的腕表看了一眼，然后淡定地朝着门口处瞭了一眼。很快，那边就出现了小乔的身影。见小乔过来，不等她开口，季铭琛就将那一撂现金朝她面前推了推，“钱不够，接着拿。”
    “季铭琛，你怎么知道钱不够……”
    小乔的话问了一半，就停下了。她忽然想到，在她刚才带着那五百元钱走的时候，季铭琛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结果。季铭琛是商厦的老板，自然知道自己商厦里东西的价格。可是，季铭琛并没有提醒她，反而在这里等着她，看她的笑话。实在是可恨！
    “季铭琛，你这商厦的东西都太贵了吧！只不过是买一双白色的平底软皮鞋，最便宜的也要八百多块钱。真是的，这商厦是专门为富人开的吗？”小乔心里不平地问道。
    季铭琛勾唇一笑，徐徐地说道，“每一个老板都有价格贵的道理，而且道理可以有千万个，你……想听哪一个呢？”
    “我……”小乔语塞了。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段一段的文字，都是关于营销的知识，而且涉及到产品定价。季铭琛说的那千万个道理，似乎都能在字里行间找到答案。
    怎么回事？难道她以前真地是学经济学的？还学得很好？
    虽然记忆重现，小乔却不能深想，深想就会头痛。
    “季铭琛，我知道了，你的商品贵有贵的道理，譬如这里的环境，这里的服务等等所产生的附加价值，当然，这也跟你商品的品质相关。我看过了，你这里的商品都是中高端品质，所以，价格自然要高。”
    小乔自己找到了答案，也没有再问季铭琛了。自己又拿了四张纸币，闷闷地走了。
    季铭琛的视线追随着小乔，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回转了头。他在心里将小乔刚才说的话重新琢磨了一番，深邃的眸子里透出浓浓的欣赏来。
    毕竟是年轻，好情绪多。等小乔再回来，提着鞋的她，小脸又恢复了光彩。
    这鞋子虽然贵了一点儿，却实在是舒服。穿到脚上就像被妈妈的手捧着一样。小乔觉得，妈妈的手应该也是这样软。
    小乔坐到季铭琛对面的沙发上，没有像以往那样喝苏打水，而是低头含住吸管，慢慢地喝了几口桃汁。桃汁甘甜，喝了心情都会好。
    季铭琛的眼睛完全被小乔的身影，他单臂撑在桌上，很是认真地问，“就买一双鞋吗？”
    “是啊，衣柜里那么多衣服，鞋子呢！”小乔手趴在桌上，笑意吟吟。
    季铭琛觉得她还应该再买几个包，于是从钱包里拿出了那张vip卡，“既然喜欢花现金，就要准备几个包，这里的包还可以，去看看。”
    小乔摇摇头，“不用。家里有包，我只是没有带而已。哦，对了，刚才找的零钱，我存到柜台上了。”
    把零钱存到柜台上了？
    季铭琛举着卡的手缓缓放下，倾身过来问，“你给她们看身份证了？”
    江城姓季的只季铭琛一家。季铭琛有理由相信收银员是因为看了小乔的身份证才帮她存了钱。可是，小乔似乎不是这样做的。
    小乔啜了口果汁说道，“我说我没有带包，零钱不方便拿，需要暂存在收银台。那服务员不肯，说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我就说，你们这么大的商厦，就应该给顾客提供更人性化的服务。我没有带包，你找那么多零钱给我，难道让我一直用手攥着不成？收银员还是不肯，我就说，我以后会常来这里购物的，你们的服务就应该为常客提供更优质的服务。那服务员就犹豫了，然后我就说，你们的意见簿呢？我要把这条意见写上。你如果不接受，我就找你们经理说去。那收银员答不上来。然后，我就把那些零钱放在一个信封里，上面签了我的名字，塞进了收银台里……”
    “然后，她就同意了？”季铭琛凤眸半眯，颇有兴致地问。
    小乔将果汁推开，不说话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然后，我就给她们看了身份证，那收银员马上就答应了。”
    季铭琛上身后仰，轻轻吁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话都说开了，小乔心里自然清楚明白。要不是因为自己季小姐的身份，那收银员一定不会理会她。可是，她觉得自己做得没有错。既然商厦可以存包，就可以存零钱。
    “季铭琛，我说的对不对，你们商厦是不是应该给顾客提供更好的服务？”小乔缓了缓神问。
    季铭琛重新倾身过来，举起苏打水，徐徐地饮了一口。
    小乔眼巴巴地望着他。
    季铭琛凤眸上扬，淡然地开口说道，“我们商厦很欢迎顾客往这里存钱。并提供各类可充值的购物卡。不过，最底要满一千元才可以充值。”
    “充值卡是充值卡，存零钱是存零钱，那不是一回事。”小乔不服气地嚷道。
    “我看就是一回事，你拿上一撂钱过去，我们的人一定会热情地帮你存上。”季铭琛的回答也很快。
    “可是，我……”
    后来就没有可是了。
    小乔自动调整了情绪，换了话题，“季铭琛，我们走吧！”
    “别啊，你告诉我，是哪个收银员敢不给你存零钱，我这就把她开除了。这样的态度对待顾客，怎么能就这样算了？”季铭琛语气坚持。
    小乔心想，既然商厦有规定，那自然不能怪收银员。人家也是要工作的，就是要遵守商厦的规定。不过，她也不想就这么算了。
    默想了一会儿，小乔主动坐到季铭琛的身边，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说道，“季铭琛，你觉不觉得你们商厦的服务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你们需不需要换一个新的领导来改变这种状况？这叫注入新鲜血液。以前的人都墨守成规，不会再有新创意，那换一个人来做，或许会别开生面呢？”
    季铭琛的目光在小乔的脸上掠过，眸光微微一闪，那光亮是为了小乔。
    难怪她不在意这十万块钱，原来，她有大志向。她这是要把他的商厦都管起来吗？
    季铭琛心下明白，却故作不知，自己躲开小乔热乎乎的靠近，直接坐到了对面去。他很是笃定地对小乔说道，“我觉得商厦现在管理得很好，而且，也没有发现什么更合适的人选。”
    小乔纠结地将手交叠在一起，像是谈判受挫一样盯着季铭琛说道，“季铭琛，我觉得……”
    “把果汁喝了，回家。”季铭琛果断地结束了两人的谈话。他利落地站起，又弯腰提起小乔的购物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季铭琛……”
    小乔喊着季铭琛的名字，可是他越走越远。
    *
    季铭琛面色平静地坐在车上等。过了好一会儿，小乔才回来。小乔进到车里，举着一张银色的卡让季铭琛看，“季铭琛，那些现金我带不走，就去办了一张购物卡。果然像你说的一样，我抱着一撂钱过去，那收银员很是痛快地就给我办了一张卡。”
    有一个细节小乔忽略了没有说。就是她办卡的时候，将身份证递给了收银员，那收银员看到她的身份证，盯着上面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很是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毕恭毕敬地站起来，将身份证还给了她。
    小乔就想，以后她跟着季铭琛，是很难做回普通人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情绪。她还有事情要跟季铭琛说，“季铭琛，你们这个购物卡，可以通过其它平台充值吗？能直接从银行卡里转吗？购物卡的优惠活动，是怎么通知顾客的？另外……”
    季铭琛沉着地打断了小乔的话，提醒道，“系上安全带。”
    “哦，好啊！”小乔随手将购物卡放到了车窗前，低下头将安全带系好。系好安全带之后，话题就被搁浅了。小乔不是一个聒噪的女生，既然季铭琛不想听，她不说就是了。
    小乔自得其乐地趴在车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季铭琛，这不是回家的路，我们……要去哪？”
    季铭琛半倚着座椅，简洁地说了三个字，“尚美居。”
    原来，是要去尚美居。
    小乔再次将头转了回来，可是，窗外的风景于她却变成了浮云。她的脑海里也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在尚美居的点点滴滴，眼前所见，都不能入她的眼。因为小乔和季铭琛一样，也想回尚美居。并且她在心里认定了，尚美居是独属于她和季铭琛的地方，想起来就觉得温暖甜蜜。
    车子停在尚美居门外，季铭琛打电话让家佣开了门。
    隔着车窗，小乔看到院子里怒放的玫瑰，心里多少有点惋惜。她就想，只要她一下车，季铭琛一定让她戴墨镜，用遮阳伞。她戴着墨镜，怎么能看出玫瑰天然的美丽呢？
    下了车，季铭琛举着伞，小乔乖乖地躲在伞下，大伞罩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两人相伴而行，喷泉的水雾扑过来，落在小乔的手上。然后，她就听到了几声鸟鸣——“啾啾……啾啾……”
    小乔侧耳细听，果然是鸟儿的声音，是夜莺的雏儿在欢快地叫着。
    “季铭琛，这是夜莺的雏儿吗？我离开这么久，它们怎么还没有长大？”
    季铭琛俯首凝眸，在一片玫瑰花的背景中，小乔的身影如摇曳的百合，而她仰起的脸，精致动人，透着纯纯的美。阳光在伞外，伞内是两个人的世界。季铭琛的眼神沉醉，不觉看得痴了。
    “季铭琛，我问你，为什么我走了这么久，那夜莺的雏儿还没有长大？”小乔抓住季铭琛的手就问。
    季铭琛眼波微荡，醒转过来，他稍稍扬眸，醇厚的声音里带了笑意，“小傻瓜，原来的雏儿早就长大了，这是夜莺生下的新雏儿。”
    “是这样啊！”小乔听后，望着不远处的鸟窝喃喃地说道，“它们好恩爱啊……”
    “怎么，你羡慕人家的恩爱吗？”季铭琛俯首耳语。
    小乔的耳根因着他的靠近而变得灼热难受。这个问题，她避而不答，直接跑进了屋内。到了小厅里，小乔以为季铭琛会再问他。可是，季铭琛收了伞，就去橱柜里拿了两瓶水过来。长指微曲，拧开了瓶盖，将水递给她。
    小乔沉默了，摇摇头，“我不想喝水。”
    季铭琛声音淡淡的，目光只看着水瓶，“那就一会儿再喝。”说完，他转身走开。小乔站在季铭琛身后，一双清灵灵的眼睛里酝酿着情绪，忽地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季铭琛。
    季铭琛身体一僵，仰直了脊背，沉声道，“抱我做什么？”
    小乔并不听季铭琛说什么，就是抱住他不放。今天季铭琛陪着她出来，虽然保持着高冷的态度，可是，他一直在从细节上关心她，照顾她。比如早晨在车里问她的心事，然后，又在买衣服前，先带着她去做了发型。试想，如果她留着一排齐眉的刘海去选衣服，恐怕试哪件衣服都不合适。还有，她想用卡，他就给她卡，想用现金，他就让人拿了一撂现金过来……临走，还很体贴地帮她拿购物袋……
    “真是不乖，热得很呢！”
    季铭琛克制地推开小乔，自己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头稍稍仰起，一连饮了几口水。他现在身上像是着了火，真是热得很。喝几瓶水也灭不了这心头的火。